她这下明白了,想起之前和叶谨言打电话说吃完饭想顺便走走。
司湳听见了,还记住了。
肖禾不知道是被那光烤的,还是热的,她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烫。
其实说走走只是当时脑子有些乱,和自己堂姐说话不考虑那么多,说完的话扭头就忘了。
况且出来吃了个饭她已经觉得好多了,办公室里萧诚还等着她的解答,今天晚上还想再改改论文。
其实事很多,但是肖禾的嘴显然并不听从大脑的想法,她说:“好啊。”
司湳转身往前走的几秒,嘴角翘了翘。
两人沿着岁华路,一路缓缓走着。肖禾走的不老实,跳上路边凸出来的路牙石,晃晃悠悠地往前迈着。
“下来走。”
司湳语气里带着笑意,肖禾有恃无恐。
“我也想体验一下高处的空气嘛。”
司湳跟着她,“有区别么?”
“确实稀薄,”肖禾伸出胳膊维持平衡,“好像呼吸是比平常更艰难了。”
司湳无奈地笑了一声,任她摆着两条胳膊那么晃悠着。
“教授。”
“嗯?”
“今天的饭不算,改天再请你去吃大餐吧。”
司湳看着她晃动的后脑勺,“为什么不算?”
“嗯…食堂的饭便宜啊,”肖禾说,“所以——”
左脚落了空,她话没说完,人就歪了。
司湳在那一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肖禾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借着力站稳身体。
他的手指很长,可以轻松地圈住她的腕部,在最初下意识的握紧后,很快手掌一松,指腹便松松地搭在她的腕骨上。
不知道是动作大的缘故,还是那手腕上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她的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
肖禾站稳了,几秒后,手腕上的温度散去,司湳松开了。
她从路牙石上迈下来,腕部被他握过的地方像是贴了一圈暖宝宝,后知后觉地发烫起来。
“下次再不老实走路,罚你面壁。”
心脏在狂跳不止。
她悄悄深呼吸了几口,才回道:“体罚我就举报你。”
*
快到理行楼的时候,夕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薄薄的暮色罩着整个校园。
“最多两周就能递交申报材料了,结束后你好好休息一下吧,立项结果下来我通知你。”司湳说。
肖禾低头朝前迈着缓慢的步子,“休息不了,手头还有事呢,许老师出去开会了,昨天发给我两篇研三的论文,让我再帮忙看下。”
她现在想起昨天晚上还心有余悸,临睡前突然收到来自导师深夜里的慰问,吓得困劲儿都没了。
司湳听后笑了笑,“这事我都不敢交给我那两学生干。”
肖禾想了想还真是,夏俞粗枝大叶,自己论文的格式还时常不注意,别说给别人看了。薛欣兴暴脾气,没准看完论文得亲自去找那学生交流一下。
她惋惜地说:“那教授你就只好自己多操劳一下了。”
“本来就是我的工作,没什么,倒是你,”司湳偏头看了她一眼,“薛欣兴说你经常熬夜。”
薛欣兴怎么什么都说,这大嘴巴丫头,肖禾垂头觉得尴尬。
“呃,也没有经常啦,偶尔,偶尔。”
司湳没说话,过了片刻,他才道:“你现在是第二个学期,不用那么着急,上次说你不能按时毕业是逗你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温和的人,温柔的声音,像是融化在风里一般。
肖禾突然间感叹怎么会有人这么。
美好。
她抬头很认真地注视着司湳,“你是在开导我吗?教授。”
对方眼角的弧度弯了弯,“算是吧。”
真好看啊。
肖禾想。
“又在想什么?”
“教授,你知道苏格拉底么?”肖禾转回身,继续朝前走着。
“嗯,古希腊大哲学家。”
“他有很多有趣的小故事。”
“说来听听。”
肖禾开口向这位听众朋友讲道:“有一天,一个年轻人去问苏格拉底,老师老师,怎样才能得到知识?”
“这位大师二话没说,就把年轻人领到海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个倒霉蛋淹在海水里,倒霉蛋心想,我就是来问个问题,怎么还要整死我?”
她讲的绘声绘色,“于是他就奋力地游啊游,漂啊漂,终于身体浮出了水面。大师就问啊,你在水里什么感觉,那一刻有什么愿望?”
“倒霉蛋说,当然是呼吸新鲜空气!”
肖禾看向司湳,“你猜大师说什么?”
“什么?”司湳顺着问。
肖禾“哼哼”两声,粗着嗓子道:“啊对!学习就得这个劲儿!”
话落,她马上又切了副声调,“故事讲完了,这就是今天的肖老师小课堂。”
司湳沉沉笑了出来。
他说:“两千多年前的倒霉蛋倒是和你挺像的。”
肖禾不满,“教授,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大师说话你得听。”司湳说。
“诶对嘛,祖师爷的话是有道理的。”
“嗯,”司湳点头,“这是得承认。
之后,两人静默地走了几分钟。
理行楼到了,肖禾一步迈了两个台阶,突然说:“可惜苏格拉底还是被处死了。”
她转过身来,这个高度刚好能让她平视司湳,但她看向了他身后绚烂的花坛,目光有些空,“以败坏青年和亵渎神圣的罪名。”
司湳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低声说:“活着很重要,但总有人不愿背叛灵魂。”
肖禾倏地把视线移了回来,两人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首诗。
[当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见幽深的黎明
我看到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领悟的一切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