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梁帝子嗣凋零，除了祁连衡和祁玄舟之外，便没有第三个儿子了，若真把太子给废了，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当太子的人。
“有人要保他，就有人要杀他，总归是个废太子，死了就死了吧。”千江月摆摆手，她对这种事情向来没什么兴趣，话本里的儿女情长就已经够她头疼的了，哪有脑子去思索朝堂上的波云诡谪。
送走师父，祁望舒叫来初云，令她今夜前往太子府寻找大雪山印信。
做完这一切，她轻轻敲开夙岑的门，阿岑已经换好衣裳，准备出门练剑，偶然看见彻夜未归的阿娘，兴奋地迎了过去：“阿娘昨晚去哪儿了？我在房间里等了你一宿都没等到人。”
“我自然是在宫里。”祁望舒将他搂在怀中，顺势躺在床上，“你舅舅回来了，等他忙完，我送你去见他可好？”
“好啊。”夙岑乖巧地任由阿娘搂着自己，从阿娘的语气中能听出她十分疲惫，夙岑便沉默不语，再回头时她已经睡着了。榴花凋零，夏末秋初，晨间的风有些清冷，夙岑给阿娘盖上薄毯才出门去。
出门的功夫，夙岑正巧碰上匆匆赶来的小柳儿，面露喜色扑过去：“柳儿姨姨怎么来了？你没有和舅舅在一起吗？”
“我正是来找你舅舅的，怎么，他竟然没来公主府吗？”小柳儿的伤口还没长好，又经过长途跋涉，伤口在回城之前就已经崩开，进京之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过来却找不到祁玄舟的身影，担心之下，她才冒险找来了公主“阿娘说舅舅处理事情去了。”夙岑老老实实的告诉小柳儿。
闻言，小柳儿果然放心了许多。
既然祁玄舟还有事可做，便证明京城局势尚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小柳儿不知道，她所担心的事情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祁望舒和祁玄舟破解。
在她昏迷之前，曾给祁玄舟施过一次针，现在他体内的饮枭毒应该控制得很好，不会在斋月公主面前发作。
她来得匆忙，又火急火燎，小脸惨白如霜，叫人看了心生疼爱。
夙岑懂事地把小柳儿留在公主府，又让初云去请了大夫过来给她诊治，小柳儿自知身子不佳，便也没有反对。
或许是动静太大，大夫还没走，祁望舒就已经醒了过来，看见小柳儿心下一喜，“你这是怎么了？昨晚上可是一出好戏，可惜你没有出现，不然你也能出一口气。”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听她这么说，小柳儿顿生警惕。
祁望舒也没瞒着她，把祁连衡带兵逼宫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你都没看见，当他发现那些弩箭不能用的时候，一张脸五颜六色，可精彩了！”
“太子逼宫？那……将军呢？他如何了？可有受伤？”小柳儿慌张地看着祁望舒，自己都没有发觉语气中的紧张关切。
“你怎么这么关心我哥哥？”祁望舒故作打趣，“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这番话让小柳儿面色通红，瘪嘴道：“是又如何？反正我能报答他的也只有这个了。”
她低头含笑，却没有注意祁望舒的笑容渐渐收敛。
如果只是因为感激，他们未必能坚持下去啊。
祁连衡逼宫刚刚被抓，宫中许多事宜尚未定下，祁玄舟一时间也抽不开身来，只能将小柳儿安顿在公主府。
因为没能见到祁玄舟，小柳儿放心不下，便整日逮着祁望舒询问逼宫那日的事情，确定祁玄舟未曾受伤才作罢。提起祁连衡，小柳儿只是冷漠地问道：“可知道他什么时候死？”
“逼宫乃是大事，就算哥哥不想他活，也得遵循礼法，好歹将面子功夫做过去，等事后再把他杀了。”祁望舒慵懒地靠在矮榻上，享受着带着融融暖意的天光，好不惬意。
“祁连衡如今一直被关在天牢吗？”千江月倒是比祁望舒更关心祁连衡的死活。
若非知道她是关心自己，祁望舒都要怀疑师父是不是与祁连衡有什么血海深仇了。
“他总归是会死的。”祁望舒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看着阿岑迎着天光练剑。
自打知道将军舅舅的事迹后，阿岑习武的劲头越发充足，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舞剑，可比当初在大雪山时勤奋得多了。
“你最好看着他死透，一个人想要假死，方法可多的是。”千江月担心徒儿一时不查，让祁连衡抓住空子，百般叮嘱。她与祁连衡的确没有什么仇怨，可祁连衡三番四次把手伸到公主府来，甚至还想借刀杀人，她这做师父的又岂能坐视不理？原本祁望舒不曾将祁连衡放在心上，但经师父一提醒，她又想起祁连衡那日所说的话。
她倒是想知道，就算自己把祁连衡杀了，他又能把自己怎么着？
左思右想，始终放心不下，祁望舒便递了帖子进宫。
这几日哥哥一直住在宫中，未曾回将军府，祁望舒又担心他连日来案牍劳形，伤了身子，还从宫外给他带了些吃的进去。
见到胡子拉磧的祁玄舟，祁望舒会心一笑：“我就知道你在宫中过得不怎么样。”
祁望舒把点心在哥哥面前一一排开，又给他倒了壶茶水，将他面前的奏折抱到一旁，叮嘱道：“事情再多总有办完的一日，不急于一时。”
“我是不着急，可是有人着急。”说罢，祁玄舟拿了块点心塞在嘴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一旁，眼底满是失望。
“可是陛下又有意见了？”祁望舒说得直白，这宫里能给祁玄舟摆脸色的也就只有那位了。
“他何时没有意见？总归那是他的儿子，他狠不下心来罢了。”祁玄舟灌了口茶水，将点心顺下去，放下茶盏却又心有不甘，“他也就对那儿子狠不下心来，对你，对我倒是铁石心肠，冷血无情！”
若说从前他还对父皇存着一丝希望，如今这般便是彻底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