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白夫人根本不懂医术，所谓略知一二连皮毛都不算，她为何要帮自己？
坐上马车，夙岑倚靠在阿娘身旁，本就受了惊吓，这会儿随着马车颠簸慢慢睡去。
“殿下不觉得奇怪吗？”白夫人看着祁望舒轻声开口，“为何那人会认出殿下？难道只是巧合？”
“我想应该是吧。”祁望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垂眸收敛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白夫人久居京城，知道的自然比她多，摇头道：“那人名叫王思源，是礼部的员外郎，他父亲早亡，母亲身体康健，从未有过病灾，又怎么会去大雪山求神医？”
白夫人这样一说，祁望舒瞬间明白过来，那王思源根本就没有认出她，是有人在诈她。
“夫人觉得是因为什么？”祁望舒将这个问题抛回去，看向白夫人。
“自然是有人想让殿下暴露身份。”说着白夫人歪头沉思，视线却落在祁望舒的梅花簪上，笑容又温柔几分，“不过没关系，殿下随心走便是了，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我们无需恐惧。”
对上白夫人的视线，祁望舒有些奇怪，按捺住这股涌动的情绪，她下意识地呢喃：“若我心中有鬼呢？”
想要诈她的人必是太子无疑，可是太子想要挖掘什么？
大雪山，帝阁，神医，斋月公主祁望舒……
这些线索陡然在祁望舒的脑海中连成一条线，她隐隐能察觉到事情的幕后隐藏什么。
忽然间，她想起了今晚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小柳儿。
戏台倒塌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小柳儿，那么小柳儿去哪里了？
送白夫人回到白家，祁望舒没有多停留。
本想去将军府，但想起阿岑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去将军府定会被祁连衡察觉，索性直接回宫。
太子府出了那档子事情，又从宫里调了不少太医过去，已经惊动了陛下，听到祁望舒回宫，林公公立刻将她请去御书房。“参见皇上。”祁望舒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站在皇帝面前，脸上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看上去从前无二。
但梁帝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异样，眸光落在祁望舒的身上，仿佛蚕茧将她包裹起来，“太子府如何？”
“眼下想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祁望舒想了想，回答道，“戏台突然倒塌，砸伤不少人，但我看过戏台，用的是枫木，皆是牢靠，不可能突然倒塌，想必是有人从中做手脚。”
说到这，祁望舒想起小柳儿，如果真的是她，自己说出去算不算是给她带来了麻烦。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了？”皇帝似乎并不在意被砸伤的那些人，就连询问起来语气也异常平静。
“倒是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情，不过我认识了一个有趣的人。”祁望舒不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便把白夫人亲近自己的事情告诉他。
“白逢年也是个擅长做生意的，若他不是鸿胪寺卿，京城的生意只怕有一半都是他的。”梁帝颇有深意地看着祁望舒，“朕记的，你也有一家店吧？若是经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找白逢年。”
士农工商，商人是在最底层，祁望舒不解地看着皇帝，越发琢磨不透梁帝的用意。
若说是为了抬高商人的地位，只要削减赋税，允许商人后代科考便可，一夕之间改变商人的地位自然是不大可能，可梁帝允许他的大臣经商，未必是为了扶持商人。
“皇上，我有一事相问，还请皇上恕罪。”祁望舒壮着胆子看着梁帝，在得到梁帝的应允过后才问道，“大梁国库是不是没钱？”
这问题问的着实直接，梁帝也被呛了一下，他身旁的林公公更是脸色煞白，余光瞥向了御书房外面。
“国库有没有钱，一直是户部在管，朕也不知道。”梁帝摇摇头，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盈盈地看着祁望舒，“如果朕说没钱，你准备怎么办？”
“没钱就挣。”祁望舒脱口而出，“商人的赋税如今太轻，再增加两成也是可以的，否则钱都落在商人的腰包里，老百姓看着眼馋，还有谁愿意种地？”
关于政治，她懂得不多，但关于人性，她可太过了解了。
如果商人能挣钱，赋税又轻，大梁经商的人就会越来越多。大梁人脑子够用，但可以挣自己的钱，还会去挣别人的钱。
可问题是这是小农经济时代，都去经商，谁来种粮食？
梁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过了半晌道：“你不也在经商吗？”
“那不一样，我经商是因为我穷，可是有些人根本没必要将精力都放在经商上。”比如太子党的景安伯宋许。
关于这一点，祁望舒也觉得奇怪。景安伯是有封邑的，没必要做这些令人看不上的事情。
“今日赴宴的那些人，你可都记住了吗？”梁帝忽然笑盈盈地看着祁望舒。
“记得不大清，不过白夫人倒是都认识，若是想知道都有谁可以去问问她。”祁望舒老老实实地回答。
“朕是要让你去查他们。”皇帝敲着桌子看着她，“朕体弱卧床的那些年，太子的人圈了不少地，有地好啊，有地就有人，就有粮食。可这些东西不在朕的手里，朕如何能放心的下？”
“所以陛下想让太子把这些东西吐出来，就要转移他们的目的。”祁望舒总算明白过来，但仍然有些疑惑，“可是，景安伯的生意已经做了不少年，难道陛下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谋算了？”
“没有事情可以一蹴而就，谋划这么多年才有成果，已经是不易了。”皇帝揉着眉心，脸上露出疲惫。
祁望舒盯着他，没有说话。
所以梁帝才会将宋皑皑纳入皇宫，宠爱一个经商伯爵的妹妹，自然能够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又因为宋皑皑的那些胡言乱语，皇帝索性任由发展，一点点将太子手里的地蚕拾回来。
他不担心没有人种地，只担心这些地落在不该拥有他们的人手上。
“那万一有人真的相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