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望舒皱起眉头,她若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那么日后她便不能再以斋月公主的身份出现,否则便会露出马脚。
思索一番,祁望舒笑道:“无非是做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十分有趣,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
“只是做了一个梦啊。”听到这儿,云妃显然有些失望,圆润娇俏的脸庞也不再鲜活灿烂,仿佛是失去了生机。
刚见到云妃,祁望舒就知道她为什么能受宠,那样鲜活的人在这个时代是不会存在的一一即便是曾经刚穿越而来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像云妃这样浪漫天真。
如果她没有推行农商平等,没有插手大梁朝政,祁望舒也愿意她待在大梁的后宫。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
祁望舒笑盈盈地恭维道:“听闻云妃娘娘支持农商平等,民妇甚觉欣喜。世间少有云妃娘娘这般为商家考虑之人,分明众生平等,却又非要分出三六九等,着实恼人。”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话就算云妃再自诩淡然不喜功名,也忍不住面上绯红,娇羞道:“哪有,我只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或许是觉得夙妧这个妇人还有救,云妃拉着她开始高谈阔论,越说祁望舒越心惊。
从政治变革到兵器变革,甚至还希望大梁进行版图扩张,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按照那个世界的进程走的。
听上去如此不可思议的事情,只是因为一开始皇帝给了她一点甜头,她便觉得顺理成章,理所应当。
“云妃娘娘所言极是。”祁望舒先是附和,随即又摆出疑惑的目光问道,“民妇不懂这些事情,但民妇有一个疑惑,百姓都去做这些事情,谁来种地呢?不种地,没有粮食,咱们吃什么呢?”
说话间,祁望舒便看见云妃的面前摆着三盘糕点,一盘金丝枣糕,一盘芙蓉饼,还有一盘细长的美人酥。
“金丝枣糕是用去皮的蜜枣混合蜂蜜、金红丝而制成,制作此种糕点需要面粉,面粉需要小麦磨成,制作金红丝需要果肉和糖,果肉由果农采摘制成,糖则需要养蜂人从丰巢中获取。那盘芙蓉饼和美人酥制作就要简单得多,但依然需要面粉、糖霜。”
“如果无人种地,这些材料哪里来?没有这些材料,就算娘娘想吃金丝枣糕,御膳房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来得与云妃说那些酸文——因为她不会说,对付云妃就要用最浅显的方式让她知道她的错误。
“我……我没说不让种地呀!”云妃着急地打断她,看着她脸上盈盈的微笑,甚至有些恍惚。
“是,娘娘的确没有不让种地,可是娘娘口中说的那些是需要多少人去做?去做那些事之后,还有谁能够种地?”
顿了顿,祁望舒又道:“娘娘可曾知道大梁有多少百姓?”
云妃哑然,她根本没有了解过大梁的国情,别说大梁有多少百姓,就是京城有多少百姓她都不知道。这事情祁望舒当然也不能知道,否则她山野民妇的身份就要败露了。
“娘娘可曾想过,根本就没有足够的人手支持娘娘去做那些事,也没有足够的人才能够明白娘娘所说的知识。”祁望舒一点点地引导她,自认为这样的耐心连阿岑都不曾享有过。
顺着她的思绪走下去,云妃陷入了沉思,她支起胳膊撑着脸,脸上的灿烂笑容化为眼底的阵阵忧愁,目光茫然无措地落在宫门口,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可怜劲儿。
然而祁望舒不是帝王,她冷静的理了理裙摆,端坐在檀木椅子上,身上披风从外面带进来的丝丝凉意被殿里的银丝炭轰走。见她沉思许久,祁望舒心里慢慢松散。
年轻人啊,还得多读书,不然穿越也会闹笑话的。
云妃想了多久她就坐了多久,直到云妃慢慢醒来,看着祁望舒,眼底的神情有些动摇。
“夙姑娘说的对,即便有那么多人,他们也未必能听得懂我说的那些话。但,农商平等一定要推行下去!”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格外坚决,眼底闪过异样的光彩,被她悄悄隐藏起来,转头看向祁望舒:“我想,夙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吧?”
云妃自诩聪明,她刚刚想通了一个问题,那个火锅店根本不是她做梦梦见的,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居然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不会种田,不会耕地,只能经商,她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呢?
可是祁望舒还是拒绝了,漂亮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两个字,“非也。”
“为什么!你可曾想过,如果是农商平等,你可以少交两成税!”
“不过是两成而已,我开店并不贪心,能够安稳生活就好。”祁望舒淡然开口,看了一眼,暴跳如雷的云妃,心里最后一丝好感荡然无存。
他来之前调查过,景安伯府在京城有不少商铺,如果农商平等,景安伯府简直就是大梁存金罐。
云妃还敢说她没藏私心!
想到景安伯府,祁望舒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当着云妃的面不好发作,但到底也没给她好脸色。
“夙姑娘,我与你一见如故,便于你透一番真心话,农商势必是要平等的,这个政策一旦施行下去,大梁就会打开国门,与南云深度交易,这对于大梁而言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它。这个世界需要一场变革,而我就是那个推动他们变革的人!”
语气中的坚定让祁望舒不禁哂笑,是谁给她的勇气说出这番话?
“娘娘,所有变革都是需要流血的,娘娘流过血吗?”祁望舒冷冷地看着她。
什么狗屁天真烂漫,这他妈就是个蠢货!
历史上数得过来的变革,哪一场不是血腥漫天的?史书那轻飘飘的一笔,要以多少人命为代价?
“谁告诉你变革一定会流血?光荣革命何曾流过血!这就是你们的局限性!”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