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妧很疲惫,她现在十分希望有个人能告诉她秦翊渊已经醒了,而不是把她困在这小小的天地之中。她哪里都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就连想要隐身出去查看敌情,都会被宫女着急忙慌的声音吓回来。是的,这些宫女的命都拴在她的手里,她要是不见了,这些宫女一样得死。
“姑娘,金宝天师求见。”小宫女又来汇报。
“不见……嗯,这个见。”夙妧忽然转了心意,让人把金宝天师带进来。
看着眼前这个形象猥琐的天师,夙妧不由得想念晋元君,至少晋元君看着和饱眼福。
“天师找我,所谓何事?”夙妧连茶都没上,问道。
“本官只是觉得漱玉斋邪气冲天,已向陛下求旨,在漱玉斋布下招魂阵,特来通知安公子。”金宝笑容猥琐,目光上下打量着夙妧。
“既然已经求旨,那就不是来与我商量的。若是我拒绝呢?”夙妧双手抱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金宝嗤笑一声一挥手,门外的人便一涌而入,把漱玉斋团团围住,似笑非笑的看着夙妧:“恐怕你没有拒绝的资格。”
“那就请便。”夙妧侧身让过,任由他们布置漱玉斋。
但金宝毕竟是天师,有两把刷子,他布置的所谓招魂阵不知道对自己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好在那些人只是在漱玉斋呆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匆匆离开,临走前金宝目光深沉地盯着她:“那日强闯钦天监的人就是你吧?我倒是小瞧你了。”
这回夙妧连搭理他的心思都没有,冷着脸赶客。
说是布置招魂阵,实则只留下了一些符咒,但这些符咒在夙妧看来浑身不舒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撕扯她的灵魂。
那种撕扯的感觉在她身上并不常见,因此夙妧极其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小宫女进来问道。
“没什么,只是两腿酸软。”夙妧摇摇头,想要推开他,却觉得手臂重如千金。
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夙妧指着门口:“扶我去那地方,想看看外面天气如何。”
站在门口的那一刹那,仿佛活过来一般,连心跳都变得强而有力。
不进去是不可能的,但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自己还能活命吗?忽然在傍晚又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琴声。
“是张贵人在抚琴吗?”夙妧循声望去。
身后的小宫女附和道:“是张贵人,不过自从上次宫宴过后,这还是她头一回抚琴呢,就是这次的琴音有些不大对劲。”“你听得懂琴谱?”夙妧诧异的看着小丫鬟。
“奴婢曾经在宫乐坊做过宫女。”
说起宫乐坊,夙妧忽然想见陆洲,便命令宫人把陆洲请过来,让他给自己抚琴。
好在皇帝虽然不让她离开漱玉斋,却没有禁止别人进来,陆洲仗着琴师的身份来去自如。
“晚上的琴声可听到了?”夙妧给他上茶,提了一嘴。
陆洲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听到了,她在用琴音传信,但没有对应的诗集,我们解不出来。”
见夙妧一知半解,陆洲解释道:“她弹的曲子是古乐坊民歌,在民间这些民歌都是有对应的词句的,只要对应上此举就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可是咱们没有民歌的词作。”
“丞相府或许会有。”夙妧看向冷宫的方向,或许她还可以借助庄宁办一件事。
“对了,秦翊渊已经醒了,这消息你知道吗?”陆洲放下茶水看着她。
“皇帝不会想让我知道的,在宫里不要提他的事情。”夙妧别开视线,似乎不愿意触碰。
陆洲不好勉强,趁着奏乐期间问她可有要带出去的话,夙妧摇了摇头,让他退下。
那房间纵然如鬼魅蛇蝎,她也还得进去,有些路从始至终只能她一个人走。
这一夜,夙妧睡得极其不踏实,她总能梦见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床上,令她四肢动弹不得。
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糟糕透了,即便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床幔,夙妧也依然久久不能回神。
“姑娘,天色不早,御膳房过来传膳了。”宫女掀起帘子,伺候她洗漱。
“怎么突然传膳?”夙妧警惕地看向门口,只有宫女一个人的身影。
小宫女还不知道她的异样,解释道:“听说今儿有个贵客要来,陛下便命令御膳房传膳,中午要在这儿用膳。”
趁小宫女转身的功夫,夙妧试图隐身,可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身体里的力量,这什么阵法这般厉害,连她自己的力量都能封住。
她记得晋元君说过,自己本体是块石头,也就是说她现在连石头的力量都用不了。
认命地收起那些小心思,夙妧坐起身子,只是这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让她浑身大汗淋漓。
让宫女伺候她穿好衣服,夙妧走到花瓶边,试图揭下那些符咒,可一靠近符咒半寸,她的手就不由自主的颤抖,永远碰不到那些符。
他们是准备把自己困死在这儿吗?
心底冷笑一声,夙妧没有说话,坐在桌前等着吃饭。
可是她没想到,皇帝口中的贵客竟然是秦翊渊,目光清明的秦翊渊。
“你与安公子许久未见,朕给你们点时间叙叙旧。”皇帝乐呵呵地放下酒盅,起身离开。
秦翊渊目光淡漠,扫过夙妧,视线未作停留,甚至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他不说话,夙妧也不说话,两人相顾无言,漱玉斋平静得吓人,宫女倒个酒的功夫,都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绕了一圈已经回来了,瞧见他二人这般姿态,故意道:“从前安公子不是和翊渊很是要好吗,怎么如今相顾无言了?”
“回父皇,儿臣与安公子并不熟悉。”秦翊渊恭敬地起身行了一礼。
“都说是家常吃饭,你不必如此拘礼,倒显得安公子如此无礼了。”皇帝呵呵一笑,抬手给自己倒酒,“朕把安公子留在宫里,翊渊不会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