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晋也不懂为何要派令国公，叹气道：“属下听闻圣旨已下，这会儿想必已经送到令国公府了。殿下，您放心，令国公在朝中威望甚高，不少猛将都是国公爷带出来的，此次前去西南，定不会有事。”
原本夙妧还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这么做，到现在听钟晋这么一说，便明白为何了。
他是怕功高盖主，怕父亲独大，担心父亲谋朝篡位。
可是，在夙妧的记忆中，令国公夙渚征战沙场奋勇杀敌，从未有过过分之举，到头来竟然还是被皇帝猜忌，真真悲凉。
“明天若是哥哥来见我，你直接带来舒怀院。”夙妧交代完钟晋，想抱着黑炭冷静下来，却发现黑炭也不见了。
现在她只能一个人消化这个消息，等待明天的到来。
而此刻永宁王府后院锦鲤池旁，黑炭煤球似的身体正在岸边溜达。
秦翊渊没想到西南那么快就乱了，可令国公不能去西南，西南形势复杂，就是一滩泥淖，谁去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他并不放心令国公手下的那些人，正是因为有那些人在，令国公才没办法干净。
看着冰冷彻骨的池水，秦翊渊抛掉脑袋里的窒息，咬紧牙关，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他没有把握自己一定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现在他等不了了……
天刚破晓，钟晋带着夙枫直奔舒怀院。
自从王爷昏迷，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交到舒怀院让王妃处理，钟晋也已经轻车熟路。
两人进去时，正碰上着急忙慌出来的素浣，钟晋拦下问道：“素浣姑娘何事这么着急？”
“黑炭不见了，王妃担心，让奴婢出来找。”自打上次黑炭被青松苑的人抓过去差点炖成狗肉汤，她们一个个都紧张得不行，生怕黑炭再出问题。
“你先去找，我送夙大人去见王妃。”钟晋侧身让路，带夙枫进屋。
大清早听到黑炭不见了，夙妧就神思不宁，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这会儿见到哥哥，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钟晋识趣地退下，留他们兄妹二人说话。
“哥哥，父亲真的去西南了？”夙妧着急地问道。
夙枫面色凝重，点头承认：“圣旨已下，父亲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就出发了。”
“已经出发了？怎么会这么快？不用整顿军队吗？”夙妧无比震惊。
虽然她没有在军队里待过，但是她也知道出兵之前要整顿军队，振奋军心，这么着急出发，将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对士气极为不利。
“想必这次是有备而来，父亲临走前让我叮嘱你冷静，千万不可冲动行事，他自由决断。"夙枫重复着父亲的话，又再三叮嘱，也不知道夙妧有没有放在心上。
夙妧神游太虚，低声道：“西南的消息才传过来，不可能那么快点兵，除非这件事早有预谋。”
“就算是早有预谋，那也是明晃晃的阳谋，圣旨送到府上，谁敢违抗？”夙枫叹气摇头。
他又何尝不知父亲此去必定凶多吉少，甚至父亲临走前也有留言，只希望此行能留得全尸……
这些话他藏在心底，没有告诉阿妤。这些日子秦翊渊一直不醒，王府的重担都压在阿妤身上，他这个做哥哥的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添乱。
看着瘦了一圈儿的妹妹，夙枫重重叹气：“放心，父亲自有分寸。如今你要做的是安心照顾好自己，等待父亲回来。”
“哥哥也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咱们一起等父亲回来。”夙妧按在他的手上，心底的躁郁陡然安定下来。
只要父亲还在，哥哥还在，她就有十足的底气，就不必担心。
有这样的哥哥和父亲，老天爷也算待她不薄。
啸林院里，钟晋把熬好的药端到床上，却赫然发现床上的人睁着铜铃似的眼睛，瘦削的面容衬得眼睛越发吓人，钟晋差点把药扔出去。
“王爷！您终于醒了！属下这就去通知王妃！”钟晋欣喜地开口，被秦翊渊叫住。
“慢着，本王苏醒的事情不要告诉人和人。”秦翊渊虚弱地坐起身，这个身体昏迷太久，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撑着床沿坐起来，秦翊渊盯着钟晋问道：“去往西南的军队怎么样了？”
“您怎么知道有军队要去西南？”钟晋惊诧地看着王爷，意识到自己话太多，赶紧道，“已经走了，趁夜出发，属下派人打听也被拦回来了。方才夙大人来找王妃，想必王妃应该知道一些内幕。”
说完这些，钟晋还是把药递给秦翊渊，让他喝下去，又急急忙忙给他准备吃的，把他一个人留在屋里。
未免被人发现，钟晋还命人做了早饭送去舒怀院，接着才端回啸林院给王爷。
可不久，秦翊渊和钟晋就听到了丫鬟的喊声，钟晋要出去，被秦翊渊拦下。
他知道她们在喊什么，自己醒了，那么黑炭就该没命了。
在猫身体里的这些经历，秦翊渊半个字都不想提。
黑炭的尸体被送到舒怀院，夙妧推开门，看见那胖嘟嘟的小身体，一股无力感再度涌上心头。
她躯海里只剩下鼠兄死掉的那一天，她也是这样无能为力。
他们都是人，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拦不住生命的逝去，总有一天所有生命都会离她而去。
就像鼠兄，像黑炭，还有父亲和秦翊渊……
看着阿妤的身体一点点滑落，夙枫紧紧抱着她，吩咐人把黑炭安葬，接着才把阿妤打横抱起，送回屋里。
“阿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夙枫忍痛安慰。
他并不认为父亲出征这天黑炭突然死去会是什么好事，可他还是得这样安慰，王府还需要阿妤，她不能倒下。
紧紧握着阿妤的手，夙枫张张嘴，那句带你回家的任性妄为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只是低声道：“哪怕天塌下来，还有哥哥给你顶着。”
夙妧只是摇头，疲惫地靠在夙枫怀中，握着龙息石不知所措。
本以为拥有龙息石就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才明白，自己能掌握的东西很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