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收回手,开始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情。
“昨日是紫珂出嫁的日子,我一直都在她身边,只不过是中途出去瞧了一眼花轿到没到,谁知回来就看见……”讲到这里,老鸨便说不下去了,她一想到自己亲眼瞧见夏紫珂死时的惨状,就心有余悸。
“出嫁?”林沫微微惊讶,“可是夏紫珂被杀害的时候分明是傍晚,谁家迎娶新娘子会在晚上?”
这下换做老鸨一脸诧异,似乎没想到林沫会问这样简单的问题。
刑琛在一旁清了清嗓子,将林沫拉过来细细解释。
按照汴京官宦人家的习俗,大户人家纳妾都是傍晚迎亲,夏紫珂并不是去给人家做正室,而是嫁去做小妾的。
林沫才来汴京不久,所以并不知道这边的婚嫁习俗。
等到刑琛给林沫讲清楚,林沫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问的问题有多幼稚,不过她还是追问了一下老鸨,“夏紫珂要去给谁家做小?”
“还能有谁,就是宣平侯啊!坊间都传遍了,难道你不知道?”老鸨再一次嫌弃林沫的无知。
宣平侯要迎娶春风楼的姑娘,这件事在京城中可谓是传得沸沸扬扬,老鸨还以为人尽皆知。
不巧林沫刚从天牢中出来,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
眼瞧着要问不下去,刑琛只好亲自盘问,问了一些琐碎的细节。
老鸨面对刑琛时完全变了一副面孔,回答地小心翼翼,生怕说错半个字。
“夏紫珂昨日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这桩婚事可是她自愿的?”刑琛冷声问。
老鸨几乎不假思索地回道:“她自然是愿意的!她和侯爷两情相悦,碍于身份悬殊,我那可怜的女儿只能嫁过去做小,可即便委屈了自己,她还是坚持要入侯府和侯爷厮守。”
这样听起来,倒像是画本子里经常唱的那种桥段。
“夏紫珂平日里可有与什么人结过怨?”刑琛又问。
老鸨细细想了一下,“紫珂待人最是温和,从未与人起过争执,要说结怨那就只能是宣平侯夫人了,她一直视紫珂为眼中钉,生怕会威胁她在侯府的地位,之前还派人来春风楼闹过,打了我女儿一巴掌。”
这样听来,林沫心想这位侯夫人也是个性格火爆泼辣,不好招惹的。
若是侯夫人因为善妒不想夏紫珂嫁入侯府,所以在夏紫珂出嫁前痛下杀手,倒也说得通,看来之后他们少不了要和那位侯夫人打交道了。
刑琛同老鸨确认了一下夏紫珂遇害前后的事情,便让老鸨去叫了其他几个昨日见过夏紫珂的人。
春风楼里的丫鬟和姑娘们的供词,大都和老鸨说的差不多,各个都惋惜夏紫珂这样好的女子竟然遭此毒手。
从春风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他们不知不觉查了一晚上的案子。
晨间清寒,街道上薄雾缭绕,只有零星几个行人。
两人一边向大理寺走着,一边谈论着方才调查的情况。
“方才老鸨说夏紫珂是自愿嫁给宣平侯的,大人您觉得呢?”林沫抬头看了一眼刑琛问。
刑琛目光冷峻,“既然是愿意的,为何临到出嫁前,夏紫珂都没有换上嫁衣,反倒穿着一身素衣,不像是出嫁倒像是去奔丧的。”
这个细节刚才林沫以注意到了,所以她才会觉得老鸨的话有些奇怪。
林沫有些气恼,“如此看来,老鸨并没有完完全全跟咱们说实话,还真是狡猾。”
刑琛早就习以为常,在查案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证人,他们有各自的私心,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不然还要官差做什么?
刑琛难得犹豫了一下,却还是直言:“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犯了不少本不应该犯的错误。”
两人都知道,刑琛说的是林沫刚才盘问老鸨时的表现,现在想来林沫也觉得很是羞愧。
她刚才的表现,根本就不配成为大理寺的一员,刑大人责骂她也是应该的。
林沫自责地垂下头,“是属下没用,下次查案前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给大人丢人了。”
“我若是真的觉得你没有能力,从一开始就不会用你。你今日明显心思不在这里,是不是在担心天牢那边?”刑琛极为淡定地指出了林沫心中所想。
被如此直白地拆穿了心思,连林沫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在担心的是什么。
“没有,属下才没有担心宫九卿。”林沫欲盖弥彰般马上就否认,与其说是向刑琛解释,倒不如说是在同她自己辩解。
刑琛对他们的私事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方才说出来只是提醒林沫要专注查案,别被旁的事情所干扰。
路过林沫住处的小巷口,刑琛停下脚步,低头对林沫说:“一夜没睡,你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再来大理寺。”
“那大人你呢?”林沫她没有睡觉,刑琛自然也一样。
“我还要去整理一下关于本案的卷宗,你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
林沫早就已经习惯了刑琛的直来直去,也就顺着刑大人的意思,简单道别后向巷子深处走去。
这里是朝廷给她安排的新住处,离官府很近,也方便她每日去当差。
还未走到家门口,林沫就隐约觉得自己身后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她顿住脚步,猛地一回头,却只看到空荡的街巷。
哪里有什么人?
难道是她最近太过疲累,出现了幻觉?
林沫回到家后换下了一身脏兮兮的衣裳,上面还残留着刚才验尸时不小心蹭上的血迹,对于她来说早就见怪不怪。
在换衣裳的时候,林沫似乎听到院子里有声响。
她用最快速度穿上衣裳,警惕地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却什么都没瞧见。
林沫注意到院门有一道小缝隙,她回来时分明是关好的,看来刚才定是有人来过她家。
一想到自己家已经不安全,林沫是没有了心思再休息,干脆直接出门去了大理寺。
她想那个小贼就算再胆大包天,肯定也不敢跟着她进官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