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皇榜?莫傅洵几乎是离弦之箭般、猛地冲出去,都没有顾得上跟小丫头说一声。
疾风掀翻他坐着的板凳、倒在地上发出两声巨响,吓得莫清绾捂着心口,喊了两声,“妈呀!”
寺庙的小沙弥看着暴君皇帝浑身杀气和急躁的路过,吓得合手念着“阿弥陀佛”,垂眸不敢看。
“陛下!您慢着些……既然揭皇榜、他便不会跑!”
福公公气喘吁吁的跟着,好歹是在他迈进偏厅前给拦住,替莫傅洵整理着衣冠,安抚劝慰着说道。
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事关绾绾的眼疾,他做不到冷静自持,恨不得立刻见到那医者。
“那人何在?”莫傅洵坐在藤椅上,按捺不住情绪的急问。
侍卫带着个墨染衣衫的少年自殿外而来,看似孱弱的少年郎,眼眸却如同鹰般、有几分傲骨,他谦逊有礼的拱手施礼,清冽的声音并听不出半点恐慌和初次见到天子的惧意,清冽的说道,“草民、拜见陛下。”
“起来吧。”
莫傅洵的内心闪过浓浓的失望,语气也生出些不耐烦。
敢接皇榜者、自然对疑难杂症有把握,能够医治。
他想着就算不是鬓发苍白的老者,也该是仙风道骨、看着唬人的中年吧?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有什么本事医治绾绾?莫傅洵听他说两句的心情都没有,给福公公眼神,想起身推脱着离开。
“陛下,可否听草民说两句,再走也不迟。”
这布衣!到底是胆大包天还是恃才傲物?敢公然跟莫傅洵如此说话?
他拧着眉,探究的看着少年郎,又重新坐稳,摆摆手,“你说……”
“公主的眼疾,可是因为受到外力冲击亦或者是猛烈撞击导致的?”
墨染少年跳过望闻问切的步骤,就直接将病因说的准确无误,莫傅洵的眼睛眯起来,警惕的看着他。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暴君皇帝一声令下,有五六个侍卫鱼贯而入,拔出刀剑,架着他的两条胳膊,将他按在地上。
几乎是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少年的脸就贴着冰凉的地砖,侍卫用剑刃抵着他的手筋脚筋,只等着莫傅洵的吩咐便能够让他后半生成为废人……
“陛下、这是何意?”
墨染少年从喉咙里挤出这两句话,莫傅洵慢慢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
“说,你跟万宁寺内的哪个和尚有往来,或者……是朕身边哪个不长眼的宫人?竟敢将皇家秘闻随便的透漏出去,看来是嫌活得太久,盼着去阴曹地府看看阎王殿是什么模样!”
莫傅洵的冷意逼人,质问道。
墨染少年此刻却仍旧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模样,那双眼眸静静的看着地砖的某处裂缝,“草民事先并没有以从任何人哪儿打听过公主殿下的病情,只因皇榜写着,是突发失明……”
“宫中御医乃天底下医术最为精湛之人,若是没有办法开出方子,必定不是普通慢疾。而是急症,是外力造成的、草民随着师傅游山历水、也见过许多民间的草药方子,想着或许有办法,才斗胆来试。”
莫傅洵听着他条理清晰的辩解,警惕却没有半点消散。
民间却是有许多能人异士,当年给先帝进贡丹药的道长也是有些大能的,可这么年轻……
不是他有偏见,实在是不敢用他的绾绾来冒险。
如果是整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赤脚郎中,让绾绾受苦不说,还平添了她的希望。
“小福子……你去将宫中有久治不愈病症的人、寺庙中暂住的,求神拜佛想要祈愿身体健康的人,都给朕找来,给他看看。”莫傅洵当着墨染少年的面,直接给他些难题,“你若是真有本事,甭管有任何要求,朕都会答应满足你。可你若是想哄骗,劝你趁早离开,别将这条命扔在万宁寺。”
言外之意,他要是假的,莫傅洵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草民……自当竭尽全力。”那少年低声说,莫傅洵摆摆手,按着他的侍卫撤走。
少年郎轻轻拍打着灰尘、将褶皱的衣衫给抚平,退到门槛处,只望着外面的天色。
难道真是他误会了?
莫傅洵的心跳有些加快,不停打鼓,直到有五六个病恹恹的百姓和僧人进来,墨染少年挨个搭着手腕、又扒拉着他们的三庭五眼,沉默半晌,缓缓开口。
“这位婶婶饱受失眠病症困扰,但只要离开家,便能够酣睡到天亮。病因是心理压力极大,再加上家的附近或许有石坤草等物,该草能够散发气味,使人昏昏沉沉,头晕乏力,提不起精神。”
“这位僧人是觉得浑身瘙痒难耐,无论如何用药也得不到缓解。病因是万宁寺山下河流的水,你觉得夏季炎热便跳进去解乏,那河流中有些虫咬了你,但眼睛却看不到,用些药膏涂抹,不日便会好。”
“夫人是为求子。但若是自家相公并不碰您,哪怕是神佛也帮不得……”
寥寥数语,竟然将那群人的病症说的分毫不差,还提供了解决法子。
有老汉抬过来时,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他的儿女将老爹抬来是想让念空和尚在他咽气以后、做法事超度,可墨染少年提着银针,扎了老汉的几处穴位,他咳出几口污血,奇迹般的睁开眼睛了!
这是什么妙手回春?
莫傅洵都有些坐不住、拧着眉看了他半晌,问,“你有把握能够将公主的眼疾治好?”
“回陛下,医者不敢自称万全,可草民自当尽力而为。”
福公公看着莫傅洵犹豫不决的样子,低声说道,“不如让他去看看,奴才看,他跟九公主的年纪相仿,就算是……也能够作伴、替公主殿下解解闷子。”
“你随朕来。”莫傅洵似乎是妥协般,径直而出,让墨染少年跟着。
为今之计,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什么都不知道的莫清绾、此刻晃悠着小短腿儿,捧着腮帮子,对着那面墙、哼着小曲儿,只以为是欣赏着窗外的美景,直到听见脚步声,踉踉跄跄的跳下来,“父皇、爹爹……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