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
秦若瑶却叫住了她。
夜晚烟心里顿生警觉，秦若瑶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给她，“之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想只是说一句对不起还不够，所以我带来了这个。”
“这是什么？”夜晚烟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拿。
“这是国师在大元残留的眼线、暗桩，我想你们应该会需要这个。”她苦笑了一声，“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一点三脚猫功夫，还有些相术，至于这些暗桩，都是从他的密室里找到的。”
夜晚烟惊讶，迟疑了一下，拿过信件道：“你把这个给我，自己会有危险吧？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秦若瑶就要拒绝。
夜晚烟赶紧又道：“再说了，我们还在寻找夜璟麟，或许会需要你的帮忙。而且你现在也无处可去，若是立了这一功，大元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宽赦，让你在大元境内无罪通行。”
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浪子回头的那一两年，不也还会有人不放心吗？
秦若瑶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跟国师学习，参与谋逆，无疑是个罪身。
而皇室若要追究，只有摄政王府能够保住自己。
可秦若瑶的本意并非如此，她有些踌躇，“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我……我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你不在这里，这封信我还不敢相信呢。
夜晚烟但笑不语，将她带进了王府，让红狐狸暗中监视几天，再看情况。
与此同时，夜晚烟立刻将信抄录一份，托人送去给温梓言，自己的这一份则给了夜北澜。
夜北澜挑眉，“既然事关国师，秦若瑶又想将功补过，我看此事不如交给四皇子。他若做得好了，便叫他入了东宫也罢。”
夜璟煜吃惊道：“您答应了？”
如今夜子钰入东宫，皇帝已经无法决定，夜北澜的脸色，就是满朝文武的眼色。
“大元也需要一个继承的君王，皇帝也老了，东宫不兴，四方诸侯都会虎视眈眈。”夜北澜看他一眼，“先前四皇子急功躁进，万事操之过急。三年前你受伤，便是他试图抢占先机引发，皇贵妃一直想要联姻，也不过是想利用我们……如今终于磨了他们的气焰，也可以给点好处了。”
夜璟轩毫无意外，“何况我看千周的情况也快稳定了，有墨连逸这一强力外援，皇室也不敢对我们怎么样了。”
只等墨连逸过来求婚，摄政王府跟千周成了一家，皇室投鼠忌器，他们家这才会高枕无忧。
“大哥倒是看得开啊。”夜璟煜翻了个白眼。
夜璟墨幽幽地跟了一句：“爹是不是想退位了？”
书房中蘧然一静。
良久，夜北澜叹道：“既然大元已经恢复稳定，很快又会有监国太子，你爹我又何必非要占着这‘摄政’之名？你真当你爹不想颐养天年，天天愿意跟一群臣工唇枪舌剑，争论我是不是个忠臣？”
既然他们都怀疑我有野心，那么我就在权势最为鼎盛之时功成身退，狠狠打了他们的脸不说，还能顺便在青史之上留个美名。
何乐而不为？
夜晚烟在窗外偷听，闻言讪讪。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不是？
夜北澜说到做到，次日朝堂之中便交出此信，言称：“五年前四皇子初入朝堂，诸事陌生，如今五年已过，殿下沉稳有成，左右朝局游刃有余，臣窃以为，此事正可交予殿下。一月之后正逢先帝诞辰，殿下切宜东宫，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瞪口呆，半晌才愣愣地道：“啊……可，可！”
此刻，满朝文武方才终于彻底反应过来，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件大事！
摄政王要放权了！
夜子钰要进东宫当太子了！
可夜北澜不是想当皇帝吗？难道……难道他们以前是误会了？夜北澜其实是在用这五年磨砺夜子钰？！
不，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众人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出声，朝堂随即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夜子钰空茫的眼神里划过一丝惊疑，直至那封信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他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封信不会有问题吧？
夜子钰胆战心惊，捉拿罪犯时更是谨慎万分，却险些叫人逃掉几个，最终在七日之后，才缓缓将所有奸细抓住。
经刑部异常严厉的审问，最终确定，他们果然是真的奸细！
夜北澜竟真的白送了夜子钰一个泼天大功！
而就在夜子钰忐忑的奏折送到御案之时，皇帝也同时收到了夜北澜关于晋封太子的提议，朱笔愣了许久。
“摄政王……”
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翌日，皇帝身边的太监打开诏书，顿了顿，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念完册封太子文书，同时瞥了眼摄政王。
夜北澜拱手，说：“圣上英明！”
此话一出，夜子钰正式迈入东宫。皇帝喜不自禁，试探着又颁布了册封皇贵妃为皇后的诏书，夜北澜只是掀了下眼帘，说：“太子身份尊贵，是该有一个中宫之母。”
这下子，就是那些强烈反感夜北澜的人都忍不住嘀咕起来了。
难不成，他们真的误会了夜北澜了？
可夜北澜根本不管这些闲言闲语，从这一天起，他依旧做着他的摄政王，却很明显地放松了对奏折的跟进，将安插在皇室的人缓缓切割开，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做过似的。
而众人也忽然发现，夜子钰在朝堂上开口的机会越来越多，且夜北澜也都视而不见，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提出自己的建议，倒都很中肯，语气也很缓和。
于是众人又以为，是不是夜晚烟要跟夜子钰定亲了？
可就在那些猜测漫天飞舞的时候，千周老王去世的消息传到京城，千周太子墨连逸登基，送来了睦邻友好的结盟国书，以及……价值连城的聘礼。
同日，夜北澜突然上书：“太子把持东宫，修言德行皆是上乘，切宜监国摄政。臣年岁已老，合该功成身退，臣觉得逍遥王这个称呼还挺不错，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若说册封太子的时候，皇帝只是目瞪口呆，好歹还坐得住。
但当夜北澜突然说自己要功成身退退居逍遥，彻底让出监国之权时，皇帝整个脑袋都是空白的，险些从龙椅上跳起来。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大元上下无不震惊。
难道……那道摄政王竟然是个视名利如粪土的老好人？！
大元帝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摄政王，北澜啊，你……你确定吗？”
夜北澜再拜，“臣忝居摄政王位多年，今大元边境已定，谋国叛逆已除，朝中尸位素餐者不算全清，也算去了六成，已问心无愧。至于将来大元究竟能够如何强盛，还要看太子殿下，能否辨识人心、赏罚分明。臣已无力再助，也想休息下来，皇兄，臣弟，如何不确定？”
夜北澜语气平淡，但言辞中，却隐约带着几分怨愤不满，仿佛在为皇帝误会自己而感到痛心。
这句“皇兄”说的皇帝莫名心虚，还有一丝丝的惭愧。
他其实都暗暗写好了兄终弟及的诏书来着……是他多疑了吗？
回想当年，他的皇弟也曾是个可爱伶俐的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