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扰攘，大岳未必会及时收手。
夜晚烟说是这么说，但也只是故意说给秦若瑶听的。
她要是真的这么干，让千周大军压境，墨连逸无疑就会得到一个串联敌国的罪名。她只需要让一小部分人过来帮忙，打着保护她的名义就足够了。
秦若瑶被绑住了手脚，堵住嘴巴，两眼发直地狠瞪着夜晚烟，宛要将他拆骨去魂。
夜晚烟却理都没理她，从那狼狈的身体旁走过，对墨连逸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会联络三哥哥帮忙，锁住边境，绝不会发生像夜璟麟这种漏网之鱼。”
有了一次经验，他们只会更加谨慎。
秦若瑶满头冷汗，愤怒跟嫉妒已经被夜晚烟冰冷淡定的杀伐果断吓得烟消云散。
若是国师死了，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她看向墨连逸，希望墨连逸看在这几年的陪伴上，动一动自己的怜悯之心，放她一条生路。
但墨连逸却只是看着夜晚烟，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到方才的对话，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好。”
秦若瑶面如菜色。
夜晚烟同他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转而跟红狐头也不回地离开。墨连逸回过头，这才分出一丝精力看向秦若瑶。
许久，他道：“那天的事情是我错了，同烟烟比起来，我自愧不如。但是……”
他蹲下身，捏着秦若瑶的下巴，想到这多年来秦若瑶在他身边的明嘲暗讽，那些贬低夜晚烟的话，曾经多经的误会……直至今日。
他没有被秦若瑶影响吗？
不，还是有的。
因为常年的分别，他心里焦躁不安。他很清楚夜晚烟有多好，所以才会担心她被别人觊觎。
他伤了她的心。
“或许像你这样的人，想到男人只有勾引、利用。因为她的身份，她大大方方，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权力、势力都吸引了很多人注意，而你恰恰相反……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以已嫁妇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寻求入幕之宾，所以你巴不得变得跟你一样，是不是？”
墨连逸嘴角一扬，冰冷的面上露出了秦若瑶想要的微笑，却同她臆想中全然不同，无情而阴暗，像是要将她撕碎。
“这些年，是我自己心志不坚，我该罚。但你在耳边聒噪不停，也该罚……”
秦若瑶头皮发麻，惊恐地往后退，却被一把按住。
“……先带下去。”
门口早一步醒来的下属茫然望着屋里的情形，怔怔点头，“是，殿下。”虽然不知道殿下做了什么，总之听命就对了。
下属对秦若瑶的存在心知肚明，也就没有丝毫温柔，抓住秦若瑶的胳膊几乎半拖半拽地将她丢回了自己房间。
秦若瑶惶恐不安，夜晚烟的轻视令她愤怒，墨连逸的轻蔑叫她羞耻。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
她一定要逃出去！
深夜，秦若瑶自己挣脱了束缚，看见门口的看守者昏昏睡去，试着去推窗户，竟还真让他找到一扇活动窗子，足够自己溜出去了。
秦若瑶大喜过望，靠着这一线希望，蹑手捏脚潜出。死亡跟失败的可怕追逐着她的脚步，她发了疯似的向着院墙跑去。
许是求生欲望的刺激，她竟然还真的翻过了那片墙，不顾一切奔向国师府！
“师父，师父救命！”秦若瑶疯狂拍打着大门，惊恐状的求救，“师父！开门呀！！”
大晚上的，国师府门人也惊了一惊，打开门口见是狼狈的秦若瑶更是瞠目结舌。
然而秦若瑶浑身都软了，她靠着下人搀扶，踉踉跄跄来到了堂屋，而国师也正好被这动静惊醒，加快脚步来到正堂。
“这是怎么了？”国师大惊失色，“若瑶，你……”
“师父救我！”秦若瑶扑通一声跪下，“墨连逸他跟夜晚烟勾结，要对付您了！您快抓住他们，不然就来不及了！”
凄厉的哭声震碎房梁，国师豁然变色。
他竟出奇地冷静，让人将她扶起来，“我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这才五年……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秦若瑶仓皇颤抖地捧着茶杯，突然想起了什么，“还有，墨连逸根本就没有失忆！这么多年，他都是故意装的！”
她的声音里染上恨意，“这么多年，他都在骗我！”
国师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满：“你本就是细作，就该做好牺牲的准备。送出信本就足以争取时间，你却偏要自己跑出来，那墨连逸何等精明，只怕立刻就会召集人手对付我，糊涂东西！”
秦若瑶脑袋一懵，脸上好不容易有的血色刷地消失了，抬头死死盯着国师。
夜晚烟的话在脑海中一再浮现。
一件衣服，可以更换。
一个细作，可以牺牲。
都是棋子，不值一提。
国师却懒得理会她，低头喃喃：“不过他竟然没有失忆，这不可能啊，我的术法不可能没用，怎么会……来人。”
他站起来，让管家立刻连夜召集自己的人到来。
管家点头，看一眼秦若瑶，“那她……”
“带她下去休息。”秦若瑶已经失去了作用，事态紧急，国师已经顾不上她了，“别在这里留着。”
管家颔首，一面让人准备，一面叫人将秦若瑶带了下去，随手指了个厢房。
他们必须赶在墨连逸动手之前行动，虽然……
管家心里闪过了什么，没过多久，就见人手叫到了国师府。国师言简意赅，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就让他们准备人手，辖制东宫。
然而话音落下，有人立即起身，有人却面面相觑，一动不动。
“怎么了？”国师有些异样。
“国师大人，其实我看这事也未至极端嘛，殿下是仁慈的人，您只要按兵不动，他也未必会对您做些什么。”
“就是啊，再说了，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咱们擅动，岂不就是谋逆造反？这可是乱臣贼子的行径！藩王能不来勤王？”
“别怪我说话难听，如今的千周跟当初不一样了。太子殿下深得文人喜爱，这文笔草草，咱们一不小心就得留下千古骂名，年纪都这么大了，何必呢？”
“是啊，国师年纪也不小了，咱们要是有能力，殿下也是不会亏待我们的嘛……”
国师如梦初醒，人却如被泼了喷凉水，瞪圆了眼睛。
“你们！”他手指颤抖，匪夷所思道：“你们是何时支持他的？！”
一人年轻些，口气有些冲，“国师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了，改天换地了，您何必作呢？清醒点吧，人家是东宫太子，我可不想做乱臣贼子！”
国师眼神几变，突然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他的本事果然了得！”
暗中收买他的人，不动声色夺取他的力量，如今国师大势已去，心下只剩惊骇。
但他仍是十分冷静，他叹了口气，“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不愿意参加的，就暂在厢房静观其变就是。其他人，都是跟我多年的亲信，只怕墨连逸是绝对不可能放过你们的，我们只能垂死一搏！”
众人互相看看，在厢房等着，不就是软禁起来，怕他们闹事吗？
这也没什么，反正事已至此了，国师敢动他们，无疑是逼着他们跟墨连逸里应外合。
至于其他人，也知道国师所言不错，立刻就开始了行动。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时，国师突然对管家道：“收拾东西。”
大势已去，此行必败无疑，只能另谋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