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城出来,林小朵被十分热情的请到了谢玉林的汽车上。"我带你去见个人。"谢玉林说。当时林小朵抓着车门把手,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问,"谁?"然后想起偏僻的院子那夜的惨叫,松了手,那个刺杀谢玉林的应当是宋秀汝的人,若是见了,指不定能问出什么来。思及此,林小朵抱着手臂靠在车窗子上睡觉。汽车比马车快,林小朵到了北城的时候,用了三个小时不到。夕阳柔软的金色将街道上石砖染上了橘瀧的颜色,林小朵在一层浅色的光里,看到了谢玉林在北城的房子。门可罗雀依旧毫无人气。"我当你把人送走了。"林小朵下车,直言不讳。谢玉林跟着从车上下来,绕过车子走到林小朵的身边,单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喜欢她这样的豁达。"警察局混乱不堪,衙门的人换了衣服,便不知道怎么做事,只想着发财。"大手下力道重了几分,谢玉林扭头看着林小朵的侧脸。"我只相信我自己。"她的肩膀很薄,指尖和掌心之间就能包裹住。林小朵没说话,抬手将谢玉林的手拿开,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隐隐有股不安的感觉,没有一点由来。"走吧!"她开口,不等谢玉林回话,直接进了院子门。院子里一如那夜凉寂,一人高的杂草随风孤魂野鬼一般游荡,那棵高大的桂花树几日不见,花朵竟然枯败干净,只剩下枝头黄褐色的一点。人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耳边响起稳健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谢玉林张开手臂,从后面将林小朵隔空环住,双手抓着门上的铜环,"怎么不进去?"身后陡然的温暖让林小朵回神。"这就进去。"心里隐隐的不安还在继续,林小朵笑着说完,便进了院子。这里常年无人居住,野草长势如屏障一般,之前谢玉林和徐毅穿梭过几个来回,此时那痕迹正如引路的导航,一路带着林小朵去了后院。后院全然都是地砖,严丝合缝,整整齐齐倒是比前院还干净。左边有些陈旧木桶和一些旧家具,用稻草随便掩盖着,右边是一扇黑色栅栏铁门,浇铸锻打的虎头锁锁着,门脚下的位置还有个铁楔子一半在地下,上面挂着手臂粗的链条。就是这里了。"别进去,他是个疯子。"谢玉林从林小朵的后面走出来,两人站在一起,林小朵视线看着黑洞洞的铁栏杆后面,"我必须要见他。"之前的所有疑点重重看起来毫无关联。可是林小朵总是觉得这就是一件事情,自始至终,这都是一件事情,只是缺少一个关键点。林小朵现在要做的就是揪出那个关键点。徐毅安置好车子,急匆匆赶到的时候才开了铁门上的虎头锁。生锈的铁栏杆门打开的时候,手臂粗的铁链子在地上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抓着门的徐毅鬼使神差的看了眼林小朵。少帅都没办法的人,她行?一个女人?心里虽然不信,可到底是少帅首肯过的,他把门打开,又点了搁在墙角的煤油灯。"就是他,我们审了一夜什么都不肯说。"徐毅开口。微黄的光亮将屋里的一切照亮。四方的小格子间,只有两张桌子那么大,墙壁上用木板钉出了一个类似十字架一样禁锢人的东西,上面用铁链子锁着一个男人。那人赤裸着上身,胸膛上布满了黑红色已经凝固的血液。他下身穿着粗布黑色的裤子,林小朵隐约记得,自己在郊外大路上教训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的也是这条裤子。此时,他低着头,半寸长的头发上黑乎乎的一层,全是血。好好的人,愣是给打成这样。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林小朵十分嫌弃的扭头看了眼谢玉林,打成这样人家不疼吗?能不能有点共情能力?谢玉林读懂了林小朵眼里的意思,垂眸微微带着笑意,他走到林小朵的身后,低头将视线落在她的肩膀上。"林小姐可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林小朵十分坦诚,"但是我也不赞同你把人打成这样啊!你看看他。"青葱一般的手指在昏暗的光线里直指被钉在木板上的男人,"你把他打的满身是血,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了。"怎么问?难不成对着他一脸血肉模糊审问?那林小朵自问,她没那么残忍。男人听到这话,眼角的笑意加深,他还真没发现这位手段狠辣的小女人,居然也有不忍心的一天。谢玉林转身,给了徐毅一个眼神。后者当即明白过来,把手里的煤油灯挑亮了些,放在地上出了小隔间的门。谢玉林的房子买的时候看中的就是位置偏僻,当初为了那个重要人物,原本拿这里是当做藏身之地的,没成想一次没用到。如今战乱,这附近家里有财力的人都搬走了。这附近还能听到人气的,除了在场的林小朵和谢玉林,怕就是眼前这位半死不活的小贼了。林小朵弯腰拿起煤油灯,缓缓的走到小贼的身边。小贼身上伤口多为刀伤,且都避开了致命部位,但是却都是人十分敏感不受力又疼到怀疑人生的部位。残忍又还没人性。林小朵给行刑的人下了定义,扭头就去看谢玉林。肯定是他。谢玉林无奈,垂眸叹了口气,好似知道她的心思,"不是我。"那夜审问的时候,来的是警察厅的人,不是他亲自审问的,当日请了局长吃饭,也是为了把人带到这里。有些话,他必须要自己听到。林小朵听到谢玉林否认,不屑的白了他一眼。"不是你动手,也是你下的命令。"一句话,谢玉林登时哑了舌头。她说的一点都不假,当时远在京城的父亲摔了电话,要求这事必须有个交代,他也跟着气浮气躁,手下的人又知道他身份刻意讨好。下手的时候便没了分寸。当然,审犯人的时候,当真要心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谢玉林也不生气,反正她以后也不用跟着审问犯人,不用解释,"人活着就好,剩下的,我不关心。"此时林小朵也把小贼身上的伤看都过了。除了几个旧枪伤以外,最让她注意的地方不是谢玉林手下弄上去的伤痕,而是他上身几乎完全覆盖的烧伤。一个人到底干什么能把胸口后背都给伤了?没一会儿,后院里响起沉甸甸的脚步声。徐毅提着木制的水桶,水桶里正晃荡着半桶灰黄色的井水是不是的舔着桶沿儿往外溅。"林小姐您让开。"木桶哓的一声落在地上,徐毅出声提醒。在京城的时候他可是见过那些人审问的,哪个要是受不住酷刑晕过去了,都是一桶冰冷的井水浇头倒下去,当即那些人就能醒来的。这个错不了。徐毅双手替换着把袖子给擂了上去,说完提起木桶兜着水就泼了出去。"别.""呼啦!"一桶水浇在小贼身上的声音跟林小朵开口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她身上同时也多了一只手臂将她带离那人的身边。是谢玉林。一桶水落下去,小贼在林小朵瞪大了的眼睛慢慢的开始苏醒。说了不要这样,徐毅话音不落地就开始浇水。分明是就是故意的。林小朵骤然起了怒意,她一下挣脱谢玉林的手臂,三两步走到徐毅面前,劈头盖脸,"知道你为什么没用吗?"话音未落,徐毅脸上的得意僵住。她当没看到,面对着徐毅指着背后被冷水浇透彻的小贼,"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兵,你看不惯我是吗?好啊!如果你能让他开口,我现在就从你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