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之后，周遭除了麻雀叽叽喳喳，树叶窸窸窣窣，再也没有旁的声响。
轩辕宇觉得自己说错话，乌娇娇十五岁的时候，就被家人送入业闵皇宫，及笄就成了行将就木老皇帝的贵妃。
关入业闵皇宫，成为没有自由的金丝雀，这滋味应该很苦。
他唯一的愿望，往后余生待在乌娇娇的身边，让她不再受伤害。
乌娇娇半晌没有说话，而是盯着眼前的少年思量自己的生日。
在她的记忆当中，好像并未开心地庆祝过生辰。
七月初七的时候，她都在刻苦练习指法。
轩辕宇察觉乌娇娇的打量，抬眸深沉地看了一眼乌娇娇，“你看我做什么”，复又低下头。
“轩辕宇，我以后可以和你一起做生日吗？”
“可以呀。”轩辕宇随口答应，回音在耳边徘徊。
他将乌娇娇罗袜穿上之后，福至心灵，“你……你也是七月七日出生的？”
乌娇娇轻微颔首，算是默认。
轩辕宇和乌娇娇成亲数日之后，才知道对方与自己同年同月同日生？
深究原因，是大凉的人不用业闵的历法，结婚前也不会给双方和八字，他俩是盲婚哑嫁，不甚熟悉。
轩辕宇察觉到乌娇娇因为脚踝红肿，暂时塞不进丝履当中。
少年坐在乌娇娇的身边，“一会我用晚妆牵你下山。”
螟蛉山虽然不高，但却陡峭，壁立千仞，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山崖。
只要骑术好，上山倒是勉强可以，但是下山就没那么容易。
因为骏马会害怕，如果没有人牵引，它们会横冲直撞。
酉时已过，天色将晚，轩辕宇与乌娇娇商量，二人启程回府。
走在路上，并未察觉身边的危险。
轩辕宇牵着白马对乌娇娇说，“晚妆告诉我，它很喜欢起的名字。”
乌娇娇怀疑轩辕宇是否真的可以和动物交流，“晚妆真的喜欢吗？”
“呜——”
她方才问完，晚妆为了呼应乌娇娇，鸣叫一声。
“她真的听得懂。”乌娇娇顾盼间凄清哀婉不再，而是数不尽的天真无暇。
此地的山崖富丽，乌娇娇想下马欣赏山间的美景，轩辕宇由着她，将人从马上抱了下来。
“你可以试试轻唤她。”瘦弱单薄的肩膀被轩辕宇按住，推到高大雪白的骏马面前。
起初，因为晚妆太过高大，乌娇娇有些惧怕，拼命地躲进轩辕宇宽阔温暖的怀中。
乌发被指尖温柔抚摸，轩辕宇在耳边鼓励，“它很喜欢你的，你可以叫它的名字，给他顺顺毛。”
她轻唤凝霜骢，“晚妆，晚妆。”那马儿似是通了灵性，用耳朵轻蹭她的手臂。
“容之，它和我撒娇。”乌娇娇欢欣不已，眉梢眼角尽是潋滟风情。
轩辕宇从身畔采了一朵野蔷薇，别在她的耳畔，更添三分艳色。“它以后就是你的坐骑了，你要细心的照料他。”
乌娇娇温柔的小手轻捋马毛，晚妆很享受，哼哼唧唧，别提有多滑稽了。
“我会细心照顾它的，就像照顾我的孩子一样。”
孩子。
乌娇娇对轩辕宇保证之后，察觉自己好像提了不该说的话，轻抿嘴唇，幽怨染上她螓首蛾眉，又变得多愁善感的样子。
从前的轩辕宇只知道，乌娇娇嫁过人，那夜他才晓得，在业闵的时候，她曾经身怀六甲，又被心上人狠心喂下堕胎药。
她不过桃李年华，却已经历世事。
那夜回到房间之后，乌娇娇恸哭一宿，还一直对他说和离，被轩辕宇拒绝之后，乌娇娇才渐入梦乡。
轩辕宇苦思冥想，抚平乌娇娇心上的伤口的办法，想要询问身边的人，却无人可问。
母亲难产而死，轩辕宇似乎懂得乌娇娇的心情，他也会感到孤单，所以喜欢广交朋友，制造快乐愉悦自己。
可是乌娇娇喜欢沉浸在悲伤当中。
他观察过，乌娇娇除了到小老头那里做学徒，平时不怎么出门，外面的人对她恶意确实很大，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将自己关起来。
轩辕宇觉得乌娇娇不能总在皇子府那一方天地里面待着，所以就将晚妆送给她，希望她有了代步马匹，可以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感知到乌娇娇又在胡思乱想，轩辕宇抓着乌娇娇的小手，轻抚自己的下巴，他知道这样对乌娇娇太过轻浮孟浪，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幽怨道：“你那晚在我脸上留下的红痕，害我被嘲笑。”
月色缭绕，乌娇娇逡巡轩辕宇秀美若玉的脸庞，几道红痕，实在是惹眼，像是纯洁无瑕的美玉，被尖利的钝器刮花。
乌娇娇嗫嚅，“对不起。”
那日早晨，她给轩辕宇脸上扑了一些香粉，但还是没能遮住这尴尬的伤口。
轩辕宇撒然一笑，“无妨，不过让温谷他们调笑几句。”他没有告诉乌娇娇，他这几日盯着这伤口，让不少人艳羡，说自己艳福不浅。
少女愧疚不已，“还疼吗？”
“疼。”
乌娇娇的指尖划过抓痕，“都怪我。”
轩辕宇捉弄心起，“我要是破相可怎么办，他们都说，五皇子一无是处，只有这张脸尚可，可以招摇撞骗。”
乌娇娇听见这话之后，为轩辕宇抱不平，“谁说的，我去找那人理论，你才不是一事无成，你身手不凡，可以保护我，还给我一处容身之地。”而且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她，让她很安心。
如果没有轩辕宇，乌娇娇不敢想象自己在大凉会遇见什么腌臜事。
轩辕宇见乌娇娇这般，在一旁窃笑。“原来我这么多优点，对你这么好呀。”
少女察觉自己被人捉弄，明媚的脸颊在夜色当中愈加红艳。
轩辕宇见她生气时的样子，和初见时很不一样，富有生命力。
他站到乌娇娇的面前，牵着她的双手，“原来，你也会使小性子。”
这样才像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以前那样生无可恋的样子。
“我哪里使小性子。”乌娇娇逆来顺受习惯了，从小到大都是听从旁人的话，唯一一次叛逆是去了江南，流落风尘，可惜又害死那么多人。
乌娇娇惊觉，难道自己在轩辕宇面前很任性的吗？
轩辕宇将乌娇娇抱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这样的话，你的难过就会释放出来，就不会憋在心里了。”
听见轩辕宇的话之后，乌娇娇泪如雨下，滴落在轩辕宇月白色的斗篷上面，沾湿他的肩头。
“容之。”
这轻声的呢喃，让人的心立即化为一滩春水。
乌娇娇哭了很久，从轩辕宇的怀中起来时，发觉他的腰间挂着几种乐器，其中一种她从未见过。
这对于精通音律的她很有吸引力。
“这是哪里的乐器？”乌娇娇拿下轩辕宇的玉制乐器。
轩辕宇吁叹，“它和晚妆一样，是大宛所产，但是已经损坏，无法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