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离间、龃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在百姓的眼中,上京再次恢复了宁静当中。秦攸宜和谢怀与的婚约连一日都未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大约和他们的婚事相比,陛下一连串处置了一堆逆贼的事情显然与他们这普通百姓的生活没什么交集,因此在民间少了许多议论声。可对于在朝堂上谋生的那些官员来说这些事情一个比一个的震撼。牵一发而动全身,整治这些被惩治了的罪臣们及身后的势力是陛下亲自安排给秦战和秦文骞父子二人还有半个“秦家人”谢怀与的任务。即使平日里眼睛再瞎的官臣都知道,如今联手辅佐陛下的秦、谢两家根基稳妥,怕是百年也无法与之动摇。他们只需要秦、谢两家沾上一点关系,日后自家的日子还有子女的前程都不用担忧了。那日在朝堂上旁观了全程的官员们开始百般叮嘱家中的妻子和女儿要想尽法子去拉拢秦家的夫人和即将嫁于当朝权贵且即将升职的谢怀与为妻的秦攸宜。谢怀与原本即为掌管治理内朝政务的尚书令,自陛下重用凤陵台的南宫夙,并将萧知廷封为中书令之后,谢怀与的权利在陛下的安排下日益庞大起来,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制约。如今朝堂上处理了这么些人,陛下决心征招可用之材的同时也将原本分出去的一些权利都重归了谢怀与,甚至又给他多添了几个官职。还有秦战和秦文骞同样得到重视,因处理余下的事情而忙得脚不沾地,和谢家的长辈还有家中女眷始终没凑一个完整的日子来用于下聘,直到一个月后才挤出了一日的时间。谢怀与的尚书府和谢府的聘礼是前后脚地送来的。尚书府的近百箱东西从将军府的前院就都快要堆到了街道上,而谢府着意添置的那几十箱更是抬不进府内,只待秦老太君身边的人都出来帮忙才堪堪塞进了府上。秦文骞原本还对谢怀与成见颇深,可这些时日来两人多次在一处谋事,关系倒是亲近了许多。最起码不像先前那般对视一眼就希望对方被万箭穿心了。算算日子现在也应该筹备起来婚事了,秦战和甄玉钏在百忙之余开始和谢铭晖和沈从溪商议婚事,甄玉钏简直事无巨细,她将添妆一事交由了方白微和秦文骞夫妇二人去做。谢怀与既然万里红妆迎亲,他们秦家也不愿逊色了去,甄玉钏决定要让人从陇西护送她的嫁妆还有秦老太君的嫁妆来上京。秦攸宜的其他几个兄长还有叔父叔母们都未能离开陇西,刚好秦战堂叔的独子被调回京中围观,要从陇西来京赴任,此事自然交到了他们的手中。秦攸宜听闻此事的时候已经是跟随全家去城门外迎接她这位堂兄一家那日了。这位堂兄的母亲,秦攸宜应当唤为堂叔母的申氏在陇西时和甄玉钏还算聊得来,可申氏身边收养的名唤吴霖的孤女却只和钟云间聊得来。可以说钟云间年幼时对秦攸宜所做的一些事情的背后几乎都有这位姓吴名霖的女子在出谋划策。想到此人要和自己同住一府,秦攸宜就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好生不自在,且这几日将军府还要邀请上京名门来府参加她与谢怀与的订婚宴,想逃去春濛楼都没有办法。为迎接亲戚来上京,将军府设宴款待他们,秦战他们忙于正事未来得及招待客人,只将此事交于了甄玉钏。落座不足片刻,秦攸宜已经感受到申氏往自己身上三番四次投来的打量目光了,她故意将筷子放得重些,以提醒申氏。“昭昭怎得了,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吗?”
申氏没有分毫的不虞,依旧笑着看向她,在申氏身边贴心伺候的吴霖同样扭着身姿往她这边看。秦攸宜不冷不热地重新拿起了筷子,“将军府的厨子都是遍寻过来的名厨,做的饭菜自然甚合本郡主的心意,叔母觉得呢?”
申氏依旧含笑,“我也觉得甚好…”“既然甚好,那么叔母就好好用膳吧。”
秦攸宜唇角下压,语调辨不出情绪,“可别一直盯着我看了,否则我很难不觉得,我比府上的菜品还要合叔母的胃口!”
“你这孩子…”申氏脸色稍僵,很快又恢复如常,嗔怒地看着她,“都快要成亲了,怎得还这般爱和长辈开玩笑。”
呵呵。秦攸宜给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听闻谢大人住在自己单独的府邸,府上除了一个妹妹之外就没有任何的女人了,昭昭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要操持管理的事情那么多,可还是这么孩子气的话真不行…”申氏蓦地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去,秦攸宜已经看到她身边的儿媳难堪地低下了头,像是觉得丢人一般。申氏懵然不知,看着甄玉钏说道:“阿嫂,虽说你先前从未教过昭昭这些管家的事务,可怎得说她也是尚书府的当家主母,这要是到了人家府上不会打理家务,岂不是让人笑话?”
许久没见申氏,倒是忘了她才是个狠角色。秦攸宜睨了眼她身旁今日打扮低调的吴霖,心下冷笑。她说:“自有了尚书府,一直就有管家专行料理府上琐事,即便我两手空空,尚书府同样会井井有条。”
所以这位叔母,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来指点我?“叔母刚来上京,定是不知道陛下除了先前赐封我为郡主之外,近日为嘉奖我还将我封作了巾帼将军,日后我可自行出入军营,不拘泥于内宅不仅是我和谢大人的想法,更是陛下的意思。”
“女子向来不能入仕,怎得你…”申氏下意识惊呼出声,她的消息确实还没灵通到这个地步。甄玉钏也是个人精,自然看出了申氏方才的言语是为了提及她身旁的那个侄女的事情做铺垫。见秦攸宜面露不快,甄玉钏赶忙出声圆场,“前些时昭昭参加选拔的时候表现不错,当今陛下惜才,又正值用人之际,倒是在咱们家里开了这个先例…”“这样啊…”申氏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她前些时日确实打听到秦攸宜女扮男装去参加选拔,只是没想到秦攸宜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当朝皇帝因她开先例…秦攸宜如今看上去比先前在陇西时还不好惹,脾气愈发差了。既然这样,那么吴霖可还愿去到尚书府为妾?毕竟秦攸宜的臭脾气在陇西无人不知,如今不仅是为异姓郡主,又有官职在身,怎么看都是个不好相与会苛待妾室的主。她这个侄女儿容貌自然与秦攸宜无法媲美,可也是长得花容月貌的,若是在秦攸宜的手上没几日就香消玉殒了可不是没将作用发挥到最大处还赔了夫人又折兵。申氏有些犹豫地看了吴霖一眼,吴霖便知道自己的姑母是有些退怯了,她紧紧地咬了下唇。陇西有个曾去上京云游过的说书先生擅长画像,他笔下的人物都跃然纸上,那日吴霖便在说书先生的摊子上看到了谢怀与的背影图。虽看不到正脸,可她却依旧一见倾心,但其实她很早之前就听闻了谢怀与的大名了。她对谢怀与是多年的迷恋,并非一见钟情。吴霖不甘心地抬头,面露恳求。申氏便知道吴霖不想要放弃。也罢,她其实也不想退而求其次,当今陛下手下无人比谢怀与更有权势,只要吴霖能进尚书府为妾,她们一家日后岂需要再看秦战一家的脸色?申氏抿了口茶后重新看向甄玉钏,陪着笑脸,“我听闻这上京的世家子弟十几岁时家中的主母或者是长辈就要给他们的房中送些通房了,到了成亲的时候新妇的娘家也会给准备专门陪嫁的通房,为了辅佐自家女儿在府上的地位,阿嫂可给昭昭选好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