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与不说还好。他一提及此事,秦攸宜的眼泪淌的更加厉害,让他更是罔知所措。“西北地区苦寒,可待到陆景珩立下功劳之后日子也会好过些,而且我让人在他的马车内放了些银票,倒也是会衣食无缺。”
秦攸宜的哭泣声止了些,却没从谢怀与的怀中退了出来,而此刻谢怀与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竟没注意到城楼台阶处有脚步声逐渐逼近。谢怀与一只手正动作轻柔地将她脸侧垂下来的发丝撇到耳后,缓缓低下头来看她染着红晕的眉眼,正准备说些什么,秦攸宜身后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怒喝声,“什么人在此?”
秦攸宜背对着全身瞬间变得一动也不敢动,几乎是立刻就将脸埋到了谢怀与的怀中,一只小手紧扯住正着来人的谢怀与,极小声地说了句话。谢怀与重新抬头看向说话的来人,说话间一如既往地清贵逼人,“严将军。”
话落又看了眼脸色黑沉沉的秦战,“秦将军。”
被他唤做“严将军”的人乃是镇国将军府的僚属,从陇西跟来上京的宣武将军。他也时常去到秦府吃酒,家中的大公子与秦攸宜的二哥同岁,平日里秦攸宜私底下会唤他为严叔。严将军一愣,他和谢怀与有过数面之缘,因而识得他,没想到是他在此,严将军的视线从他怀中仍旧一动不动的女子身上挪了开来,余光迅速地瞥了眼身旁的秦战。天杀的!两家旗鼓相当,在他看来迟早都会结亲,不是传言说这谢怀与和自己上司的嫡女关系斐然吗?怎得让他和双方当事人撞见了如此…的场景。秦战和秦文骞的脸上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秦文骞投向谢怀与的视线里更是穿梭着无数个小刀子,几乎要将对方千刀万剐,而秦战则重重地从鼻子里呼出了一口气来,胸膛的起伏激烈,他的头发仿佛都倒竖了起来,强忍着怒火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低吼了一声,“给我滚回来!”
严将军一愣,脑子一时间没能够转过来弯,直到看到谢怀与怀中的女子动作缓慢地退出了并且转过身后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为什么秦战会发飙了。被两道阴沉的视线盯着的秦攸宜嘴角微微下垂,“阿父,大兄。”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谢怀与上前一步将秦攸宜挡在了身后,声调却是不温不淡,“秦大将军,并非你们看到的那样,郡主她今日是来送行朋友…”秦战冷笑着打断谢怀与的话,“这个本将军自然知道,谢大人举止的不妥之处本将军管不着,本将军管自己的女儿也望谢大人莫要多管闲事,文骞,把你妹妹带回去!”
“是!”
秦文骞等的就是秦战的这个命令,他大步走到了秦攸宜面前,不由分说地攥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回到了秦战的身边。谢怀与的眸光冷冽了些,低沉的声音令人战栗,“大将军管教儿女也需得当,昭昭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如今也算是皇家的人,若是大将军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传到陛下耳中就是有负圣恩。”
秦战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能被谢怀与给气死,顾不上继续商谈公务,他命秦文骞将秦攸宜塞进了马车内后径直回了将军府。严将军被此情此景给骇住,无论是名义上还是私底下他是秦战的人,秦战既然已经走了,他也就没了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严将军朝着谢怀与拱手之后就要跑路,却不想被谢怀与给唤住了。“严将军,今日之事吾希望不会传到外面。”
谢怀与扯了扯唇,目光犀利,“否则吾无需查验,都会当作是你宣之于口。”
严将军汗如擂下,“臣知道了。”
秦攸宜被气势汹汹的秦家父子带回了府内的时候甄玉钏和方白微正陪着秦老太君在小花园内垂钓,见父子二人竟和秦攸宜一同回来,脸色还难看到几乎要将垂首不语的秦攸宜拆骨入腹,甄玉钏和方白微忙上前询问了一番。得知原因后甄玉钏和方白微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已经无心垂钓,命人将鱼钩收上来的秦老太君。秦老太君却仿佛没看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皱着眉头看向满脸怒容的秦战,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你的脾气性子也该改一改了。”
她话音落下了之后又看向垂首不语的秦攸宜,“昭昭,你知道今日错了吗?”
“知道。”
秦战冷哼一声,“既然知道错了,就去跪祠堂!”
“昭昭。”
秦老太君仿佛并没有听到秦战的话,她声音很是平淡,“你生日宴的时候将他带来吧。”
秦老太君无视在场的所有人惊异的视线,自顾自地淡声说道:“祖母见见他是何模样。”
“阿母!”
秦战唤了声,可却被秦老太君扬手制止,“可你今日的举止实在是失了规矩,你回自己的院子里抄书,明日晨起之时交给我。”
“是。”
秦攸宜老老实实地点头,逃也似地离开了此处,可没想到谢怀与依旧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无视玲珑幽怨的目光,谢怀与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上下仔细地打量着她,“没挨打吧?”
“没有。”
秦攸宜扁扁嘴,“可是被罚抄书了。”
有些命令的口吻地说:“你替我抄。”
“好。”
谢怀与连一分犹豫都没有,倒是让秦攸宜无法再多说什么,就吃着玲珑切好的水果盯着谢怀与模仿自己的笔迹抄写着书,到了睡觉的时候自顾自地爬到了床上。次日她是被冷着脸的甄玉钏拍醒的。甄玉钏站在床边看着睡的东倒西歪的秦攸宜气就不打一处来,“就知道睡!你祖母让你抄的书都抄完了吗?”
秦攸宜翻了个身,背对着甄玉钏继续睡了过去,“都在案上。”
昨日她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听到谢怀与说他抄完了书。她竟然这么老实?甄玉钏狐疑地朝着案边看了眼,果真看到了一小摞书,她随意地翻了几遍后就交给了秦老太君,可秦老太君仔细翻看了之后就让人去到了秦攸宜的院子中将她叫了过去。秦攸宜心下里忐忑不安,接过秦老太君递来的那些书册后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她的字迹就是这个样子。这不是…模仿的一模一样吗?秦老太君打发了人出去后才问她,“你这书,是别人帮你抄的吧?”
“祖母何出此言?”
秦攸宜讪笑,“祖母知道我的字迹是什么样。”
“不错,这字迹上倒是和你如出一辙,今日见到上头的字迹我倒是能高看谢家那个孩子一眼,可是你自己去翻看你平日里抄的那些书,凡是你亲自抄写的,每册到了后头的字迹都会变得凌乱起来,而这几本的所有字都是一板一眼的,和你的性子迥然不同。”
秦攸宜短暂地沉默了片刻,终归是承认了下来,“是他帮我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