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宜挑起眉梢,向身旁紧锁眉头的玲珑和魄月示意退下,唇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不装了?”
钟云间抬脚向着院落当中走近了一步,而秦攸宜的眼神因她的动作顷刻间变得冷厉了许多。钟云间同样笑的很冷,“你我之间,谁人不知道对方的真面目是何模样?”
秦攸宜缓缓道:“我了解你,却也不完全了解你,正如同你不完全了解我一样。”
“就好比此时此刻,你来到我的面前,可我却不完全知道你究竟能没底线到什么程度。”
“没底线?”
钟云间轻声一笑,“我如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让我害怕的?”
“你当然有害怕的地方。”
钟云间动作略顿,重新抬眸看向她。秦攸宜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来,“你怕你嫁给大皇子之后就自己就真的再无指望了,所以你今日来是为了孤注一掷,想要改变明日嫁去大皇子府的命运。”
钟云间默了默,而后笑了,眼底的冷意几乎滴水成冰,“你果真是变得不一样了。”
“那么就看看今日我们谁更道高一尺吧?”
秦攸宜脸色很冷,“你想做什么?”
钟云间勾唇一笑,“我今日来前头服下了七合散。”
“七合散,服下者不出一炷香就会通身起红疹,若无解药则七日内不可见光。”
钟云间说话时的力度明显变得有气无力起来,秦攸宜便看出她药效是开始发作了。“你想陷害我?”
秦攸宜脸色已然难看下来,“你就这点儿手段了吗?就算你今日死在我的院子里,我也有千百种办法澄清自己的嫌疑。”
不远处似有脚步声逐渐逼近,秦攸宜的下颌紧紧绷了起来,猜出了钟云间的意图,“你引了人过来?”
钟云间嗤笑着看着她,“我会撑到秦叔和甄姨亲眼目睹我在你院中发病的那一刻。”
黔驴技穷!秦攸宜微眯起了双眸,眼底却有着一丝狠厉,“不,你不会得逞!”
“魄月!”
早已守在后头的魄月应声而出,“郡主。”
秦攸宜在看着钟云间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后不由得笑了,“将她给我打晕,丢回她的院子里!”
钟云间未曾想过秦攸宜带回来的这个不声不响的婢女竟然身怀武功,她还未来得及挣扎或者临时更改计策便被魄月一掌击晕。魄月带着钟云间腾起到了房顶上。凌乱的脚步声逐渐逼近,秦攸宜神色如常地理了理衣袖,可下一秒却被一双大掌捂住了口鼻,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人带到了房顶上。蒙在她口鼻处的大掌松了开来,秦攸宜听到熟悉的呼吸声后瞬间松懈了下来,而后又扭头怒视着谢怀与,“你这是在做甚!”
“嘘———”谢怀与将身上的斗篷笼罩在她的头顶,只将她的双眼露了出来,“快来人了。”
话音刚落,秦战和甄玉钏就神情严峻地步入到了她的院子当中,为首提着灯笼的年轻婢女是钟云间身边的菱儿。玲珑匆匆从卧房当中出来,朝着秦战和甄玉钏行了个礼。“昭昭去了何处?”
玲珑神色有些慌乱,菱儿见状立即朝着她跪了下来,凄然落泪,“玲珑姑娘,郡主将我们小姐怎么了?”
玲珑闻言不禁后撤一步,警惕地看着菱儿。“胡诌什么!”
厉声叱责菱儿的竟然是甄玉钏。“云间失踪,本夫人和将军理应派人先在府上搜查,可如今还没查出来事情的缘由,谁给你的胆子凭空构陷郡主!”
菱儿垂首瑟瑟发抖,不敢再吭声。玲珑也不是个蠢的,她自幼待在秦府,自然了解甄玉钏的性子,如今甄玉钏的语气明显是向着秦攸宜的,她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夫人,我们郡主有事带着魄月出去了,府上发生的何事,我们实在不清楚,不信的话夫人大可以命人搜查我们的院子!”
玲珑怒目圆瞪,“菱儿一上来就往我们郡主身上泼脏水,这样的婢女若是跟在钟小姐身边,久了也是个挑拨离间的祸害!”
菱儿显然因玲珑的话而变得十分慌乱无措,她甚至伸头探脑地向着灯火通明的屋内望了眼,可里头静的出奇,即使没有进去察看,也不难瞧出里头空无一人。菱儿说不过玲珑,只能朝着甄玉钏投去求救的目光,可后者与往日里全然不同,没有分给她半个眼神。秦战倒是没什么情绪地睨了她一眼,直瞧的菱儿后背冷汗直冒,“你说云间是半柱香前来的郡主的院子,可半柱香前府门早已经锁上了,那么她定然还待在府上,府上已找过来一遍了,都没有发现云间的踪迹,如今就差昭昭的院子。”
“来人,去搜。”
房顶上纵观全局的秦攸宜的心中不免冷笑,下一刻却又听到甄玉钏阻拦的声音响起。“不可。”
甄玉钏秀眉紧蹙起来,“又无证据,怎能听这婢子的一面之词就搜查昭昭的屋子?”
“她如今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了昭昭的名声?”
秦战的面上明显犹豫了起来。菱儿心下直呼不妙,又要开口劝告的时候被甄玉钏狠打了一巴掌。这下连秦战都愣了一下。甄玉钏言辞冷漠,“本夫人和将军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余地?”
菱儿被掌掴的半边脸逐渐肿胀了起来,缩着脑袋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她想不明白,甄玉钏近日来为何对钟云间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漠。先前秦攸宜回陇西和家人闹翻并声称拒收甄玉钏的嫁妆,原本钟云间和她都以为甄玉钏会将她陪嫁的那些阔绰的嫁妆尽数许给钟云间,可这些时日里甄玉钏没提过半个字。甄玉钏嘴上数落着秦攸宜,可在还没回到上京的时候就先命人将府上阳光最好的院落定给了秦攸宜,还单独派了人提前来上京打理留给秦攸宜的那处院子,丝毫没有顾及她们小姐的感受。就在此时,听到府上动静的方白微和秦文骞姗姗来迟。方白微瞧了菱儿一眼,“府上除了老夫人和我们的院子全部都搜查过了吗?”
菱儿垂首老实地回道:“是。”
“不!”
方白微眼神都冷了几分,“你们自己的院子还没有搜!”
“怎么会?”
甄玉钏看出了些蹊跷,不容置疑地吩咐所有人前去钟云间的院子。而就在此时,在房顶上的秦攸宜被谢怀与带出了府。看着秦府大门外戍守的守卫,秦攸宜脚步停顿了下来,不知道何时翻出府的魄月站在墙的另一头正在等她。“为何不让我和他们直面相对?”
“你其实也有所期待的。”
谢怀与和她对视着,两人的影子亲密地交叠在了一起。“否则你也不会回头。”
“是。”
只有在谢怀与这里,秦攸宜才能够说出来自己不为人知的想法,“因为我深知血脉无法彻底断绝,哪怕我依旧做不到忘记所有的一切。”
“我痛恨着,可又无能为力。”
谢怀与伸手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切实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一阵温热。谢怀与的手掌紧密贴合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声音低沉中带着喑哑,“那就学会释然吧。”
秦攸宜最终擦干眼泪带着魄月从大门进到了府内。这个时辰她从正门进入的消息定然会传到秦战和甄玉钏的耳中,可他们忙着命人去寻口风紧的郎中来给晕倒在自己院子井边的钟云间治身上起来的红疹,没有人有功夫来质问秦攸宜深夜出门的缘由。玲珑自甄玉钏和秦战带着人走后就腿软地摔在了地上。钟云间来寻秦攸宜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可秦攸宜和钟云间还有魄月莫名其妙失踪的原因她并不清楚,待到秦战和甄玉钏离开后她打听到钟云间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被寻到之后更觉得奇怪了,因而在秦攸宜从外头回来后便将自己打听到来的小心尽数说于了她听。秦攸宜却去到书架上不知道寻摸出来一个什么东西,带着去到了钟云间的院子当中。此时当然不可能惊扰宫中,秦战的医士们如今都在护城河旁的军营内,根本赶不过来,城中医馆的郎中倒是有,可一时间也寻不到可靠的人,如今唯有秦攸宜一人能够去治钟云间今日自己弄出来的病症。明日就是大婚,钟云间却成了这个样子,秦战从未有过如此焦头烂额的时候,在听到下人回禀秦攸宜从外头回府的消息后鹰眼一亮。对了,还有秦攸宜。秦战刚要命人去叫秦攸宜过来,就看到秦攸宜抱着个木盒,面不改色地从院子外头走了进来。“你来的正好,快去里间看看云间。”
秦战明显松了口气,他原本还怕秦攸宜会避而不见,故意等着看明日钟云间无法嫁给大皇子的惨状,可如今秦攸宜心性依旧纯良。可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叮嘱起来,“你与云间平日里不合就算了,明日她成亲涉及皇家颜面,你一定要尽力医治。”
秦攸宜扯了扯唇角,“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