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际挂着一弯月,盈满了月光,看起来宁静又安详。
于雪桐抱着被子,突然没了睡意。
刚才呼唤她的。
是谁?
好熟悉,熟悉的让她落泪。
摸着自己脸上湿润的痕迹,于雪桐咬住了被子。
是冷恩立吗?
为什么自己,还是忘不了他?
她应该恨他的,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的真心抛在地上,像是玩弄动物一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恨你。”
于雪桐啜泣地轻声道:“我恨你,冷恩立。”
压抑的情绪再难克制,于雪桐将头埋在被子里哭着说:“我恨你,冷恩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病人心率下降。”
“准备电击。”
急救室内,医生有条不紊地观察着冷恩立的情况,然后做出下一步的治疗决定。
“电。”
除颤仪放在冷恩立的胸膛,然后拿起。
电击过后,冷恩立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在继续下降。
“提升电压。”
嘭!
再一次,还是没有反应。
“继续……”
什么继续?
冷恩立疑惑地想道,他不是在和于雪桐告别吗?
他看到于雪桐了。
他追到了她和小瀚,高坡后面不是正在施工的牌子,而是背对着他的两人。
但是她说她恨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
他问于雪桐要怎么样才能原谅他,于雪桐冷漠地说道,除非他死。
死啊?
多么容易。
这么想着,他的身下突然出现了深不见底的缝隙,他就这么往下坠,似乎没有尽头。
“boss,你活着还有可能得到于小姐的原谅!可是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暮辞的声音突然传进脑海里,冷恩立下坠的身体突然惊醒。
他在做什么?
于雪桐才不会让他死,于雪桐那么爱他,他们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而且他们的未来还会有很多孩子。
如果他死了,他连祈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
他不能死!
“病人体征回升了!”
一直观察冷恩立情况的护士欣喜地说道。
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十分钟后,冷恩立被推出了急救室。
“医生,怎么样?”暮辞急切地问道。
“没什么大碍了,已经抢救过来了,请放心。”
医生摘下口罩,对暮辞说道,“病人推到了原来的病房,你直接过去就能看见他。”
“好的,谢谢你医生。”
来不及说其他的,暮辞急急忙忙往病房赶去。
在病房门口,他看见了赶来的冷父冷母。
冷父还算淡定,但是冷母却哭得像个泪人,听说冷恩立刚从急救室出来,差点昏过去。
“我的儿子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要几次三番经历这种事?”
冷母锤着冷父的胸膛,“他已经被折磨过一次,为什么要再次受这种折磨?”
暮辞有些不理解地皱眉。
什么叫做被折磨过一次?
“冷夫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暮辞来到他们身边,看了一眼床上的冷恩立后说:“boss刚脱离危险,您们这样会吵到他的。”
果然冷母闻言,立刻捂住了嘴,被冷父半拖半抱着带出了病房。
来到走廊外,冷母吹着冷风冷静了许多。
她看着还等待答案的暮辞,长长吸了一口气说:“他这次,是不是又是为了于雪桐?”
虽然不想承认,但暮辞还是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冷母恨恨地说,“当年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勾的我儿子竟然要和她私奔!”
冷父皱眉,止住冷母的话,这话说给暮辞听就过了。
这不是暮辞能听的事。
冷母被一提醒,也意识到了,她挺起胸膛,看着垂着眼的暮辞说:“暮助理,你跟我们儿子很久了吧?”
“是,五年了。”
“五年。”冷母点了点头,“那的确是我儿子的左膀右臂了。”
暮辞没有答话,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可就算是左膀右臂,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冷母看着不发一言的暮辞,有些欣慰。
“要是让我儿子知道刚才的话,你的一切,就都没了。”
挑了挑眉,冷母转身,对暮辞说:“你回国吧,这里有我们,冷氏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至于这里,老爷子已经打算放弃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暮辞丝毫不意外。
冷氏本就因为上次设计泄露的事情折损了大半,如今国内外一团乱麻,老爷子自然选择保住根本,这些细枝末节是必须要斩除的。
“好。”
没有任何反抗,暮辞当夜就回了国。
“是个识时务的。”
冷母看着冷恩立脸,轻声说道。
一旁的冷父听到她的话,叹了口气。
“到现在,还要瞒着吗?”
“当然。”
冷母目光中满是憎恨,“那个女人将冷氏毁了,还将我的儿子弄成这样,她百死难赎!”
“我的意思是,就算现在咱们儿子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也不会怪我们的……”
毕竟他和于雪桐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谎言说久了,迟早会拆穿,不如选择现在这个合适的时间说出来。
如今冷恩立必然与于雪桐心灰意冷,哪里还会在乎他们的一个谎言。
“不行!”
冷母决然地拒绝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件事说出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见冷母已经打定了主意,冷父也不再劝。
在经历过抢救的第二天,冷恩立醒了。
只是他醒来的状态却非常不对。
在看到冷母的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便沉默了。
“儿子,你感觉怎么样?”
冷母着急地询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
等不到冷恩立的回答,冷母再次叫来了医生。
“我的儿子他不说话……”
“滚。”
早就检查过冷恩立身体的医生,路上已经说了无数次他的身体没有问题,但还是被冷母拽了进来。
刚进来就听到她说自己儿子不说话了,但话音未落,她儿子的声音就清脆落地。
宛如一个巴掌。
但目标是自己。
医生有些不悦,可面前这个人,他惹不起。
即便外界传言冷氏破产,但他只是一个医生,依旧不敢信没有定数的事情。
谁知道他今天破产,明天会不会东山再起呢?
对着冷母鞠了一个躬,医生转身离开。
病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了,他没哑。
因为刚醒,又怒斥了一个人,冷恩立本就不舒服的喉咙越发不舒服起来,他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着,冷母见状,忙给他倒了杯水。
谁知,水刚放到他嘴边,就被他拂开了。
“让我自己待会。”
冷父见状,想训斥他,却被冷母拽住了,“我们……出去吧,儿子刚醒,想……清静。”
艰难地说完一句话,冷母掩面跑出去。
“你啊!对谁生气也不能对自己的母亲生气啊!”
没了冷母在,冷父当即骂起来。
刚才冷恩立那声滚,其实是对着冷母说的,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发泄出来,在看到医生之后,便把他当成了出气筒。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担心?她的骨折还没彻底好,就为了你跑前跑后,忙前忙后!”
冷父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冷恩立不知道的事情,直到看到他紧闭的双眼流出一行泪后才作罢。
“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
留下这句话,冷父离开,去找跑出去的冷母。
病房内只剩下冷恩立一个人,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他想起来了。
就这么突兀的,又似乎水到渠成的,想起来了。
那些被他遗忘的,隐瞒身份追求于雪桐的事情,带着少年的朝气和青涩,还有最初得到分手消息的不知所措。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独独面对于雪桐时,有无尽的耐心。
那个铭记于心的电话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求她回信的短信不知道发了多少条。
看似无用的办法,承载了他最后的希望。
原来,他也曾那么无助过。
可是仔细想想,现在的他也是这么无助。
他究竟做了什么?
“冷恩立,我们分手吧。”
“我恨你,冷恩立。”
过去和现在交织,现实和梦境重叠,那些深埋的记忆被现实牵连,重新在他的胸口挖出一个血淋淋的洞。
本该赤诚一片的心,被隐瞒掩盖,到了现在依旧血热,却没有了可以一赏的人。
父亲刚才说自己不该那么对自己的母亲。
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该不该如此对待自己?
在自己第二次爱上于雪桐的时候,冷母选择了离开,选择了逃避,唯独不想告诉他真相。
然后还在自己的询问下,再次说了谎,造成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
威瑟夫说的对,现在的他没有半分资格求得于雪桐的原谅。
“是我错了。”
冷恩立对回到病房强颜欢笑的冷母说道。
“你……我……”冷母愣愣地看着冷恩立,眼中似乎有泪光闪过。
她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没事的……妈妈不怪你。”
“可是我怪你。”
冷恩立怅然又哀伤地说道:“当年要私奔的是我,你为什么要把错怪在雪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