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凝神细听,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熟悉?
正在她犹豫愣神之间,门口的小丫鬟已经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抖抖索索地报道,“小姐,不好了!那孙公子又来了,今儿还带了人,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酒,正在楼下闹着呢!”
能在京城将醉音阁开得红红火火的人,背后一定都是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但毕竟是商人,讲究平和,才能开门迎客。
再说这孙绍祖家世不薄,且又是行伍出身,平素性格暴躁,不讲道理惯了的,更不能随便得罪。
因此一听见大堂起了争执,这醉音阁的常老板顾不上别的,立刻放下手头的活计,堆起热情的笑脸,上来请安赔罪。
“不知道是孙公子大驾光临,这些小的们不懂事,没伺候好公子,难怪公子生气。还请公子不要介意,我这就让咱们这里把最好的酒敬上来,再把最漂亮的姑娘也叫上来陪公子喝几杯,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孙绍祖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坐在原地不动,见老板过来行礼,也只是斜着眼睛,冷冷地回道,“最漂亮的姑娘?难道是你们的花魁?但我方才怎么听下人说她在陪别的客人?”
常老板连忙躬身回道,“确实如此。那位客人先来一步,季姑娘此刻正在陪他,所以不便前来。还请孙公子体谅!”
孙绍祖却并不体谅,而是沉下脸来,冷笑一声,说道,“今儿要是我早来一步,你们必定又会有别的借口!怎么的?同样都是白花花的银子,难道别人的银子比我的要香些?”
这些对话,一字一句自然全都落在了楼上薛蟠和季颜的耳朵里。
薛蟠气得额头青筋暴涨,一拳捶在桌上,震得杯子里的酒都洒出来一半,咬牙切齿地骂道,“这是哪里来的狗东西!敢来找你薛爷爷的不痛快!”
一边骂一边转头叫自己的小厮,“快去多叫几个人来,我不把这狗娘养的孙子揍得满地找牙,老子今儿就跟着他姓!”
季颜自然不愿意看着这些无法无天的富家子弟们在自己店里闹事,到时他们闹完了倒是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至于如何处理善后,他们才懒得在意,也不会理会别人的生意受不受影响。
“薛大爷请先息怒,那人就是个粗人,比不得你,不理他便是了。咱们饮自己的酒,让老板自去处理即可。”季颜按住了薛蟠的手臂,温柔地劝解道。
薛蟠冷不丁被戴了顶高帽子,心中畅快不少,又见季颜的白嫩小手覆在自己手上,软玉温香,方才的怒气也就消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他笑着拉住季颜的小手,说道,“也是,姑娘说得很对,咱们继续喝酒,不管那混账东西!”
季颜忍住心中的厌恶,给薛蟠的酒杯满满倒上了。
薛蟠心旌摇荡,抬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子今日就在这等着!看你们这花魁何时才会出来见我!”楼下却又传来了吼叫声。
薛蟠忍无可忍,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往地上一摔,腾地站起身来,带上小厮,一阵风冲下楼去了。
季颜根本来不及拉住他。
薛蟠酒气上涌,气势汹汹奔到了楼下,也不同对方啰嗦,带着几个小厮,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打。
那孙招组毫无防备,眨眼之间,脸上身上已经挨了不少拳头和脚印。
不过他毕竟也是习武之人,很快回过神来,朝一旁已经被吓到只会发呆的小厮吼道,“你们还干站着做什么!”
孙绍祖的小厮听了这话,方才回过神来,立刻冲了上来。
顿时大厅里一片混战。
常老板见此场景,也知道难以劝解,只得连忙闪到一边,免得那不长眼的拳头砸到自己身上。
孙绍祖虽然身子更结实些腿脚也更灵活些,但是今日他喝的酒比薛蟠喝的还多,带的人也少,所以渐渐落于下风了。
他心中实在不甘,今日过来,花了钱,非但花魁的影子没见着,还莫名其妙挨了顿打。
真是越想越气!
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强烈的恨意涌上心头,逮住机会,一记重拳狠狠砸到了薛蟠的脸上!
薛蟠登时痛得头昏眼花,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有东西在流动,他顺手一抹,就抹了满手的血!
“混账东西!找死!”薛蟠大吼一声,举起一旁的长条凳子,狠狠砸到了孙绍祖的腿上!
只听孙绍祖惨叫一声,然后歪歪扭扭地倒到地上,昏了过去。
薛蟠见对方倒下,怒气未消,举起凳子还要继续往下砸去,被眼疾手快冲上来的常老板一把抱住了。
“薛大爷!薛大爷!消消气消消气!再继续砸就要出人命了!”
薛蟠不是没打死过人,他才不在乎这人死不死,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赔钱不就是了?
但他猛然想起这里是京城,恐怕赔的钱要比别的地方多上许多。
到时母亲知道了,又得念叨了。
再者当着季颜的面打打杀杀的,终归不好。
想到此,他方才放下了手中的凳子,啐了一口,悻悻地收了手。
孙绍祖的小厮连忙上来,将昏倒的主子背上马车,回家去了。
薛蟠正要上楼找季颜继续饮酒,门外却跑进来个小厮,气喘吁吁地朝着薛蟠行礼说道,“少爷,太太让你赶紧回家去呢!说蝌少爷带了琴小姐已经到了家里了!”
原来是薛蝌和薛宝琴进京来了,薛姨妈派人来叫他回家。
薛蟠听了这话,只得胡乱整理了衣裳,登上马车,朝贾府驶去。
走到半路,又吩咐小厮们,“方才的事,记住了,别在太太跟前提起半个字!待会就说我骑马摔了,那马突然发了性子,所以才把我抖了下来。”
小厮们连忙答应了。
却说贾环回到贾府之后,想起迎春的婚事,一直到晚间快要就寝了,都还是放心不下。
要是能自由恋爱多好!
那样的话,迎春就有机会看清孙绍祖的本来面目,不用一上来就定亲绑定终生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是害死人了!
待他下个月再出宫来时,迎春都已经出阁嫁到孙家去了,就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难以挽回了。
正在他默默沉思之时,进儿匆匆忙忙进来报道,“三爷,我刚才听到大老爷那边的小厮们说那孙家的老夫人突然没了,所以二小姐的婚事得等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