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点头回道,“就是呢!别管这小子了,早点歇息了,除夕夜一过,这元宵眼看着就来了,还有不少事要忙呢!”
凤姐点头,叫了小丫头进来伺候梳洗,完了也就上床歇息了。
却说到了元宵这日一早,贾府上下众人都穿戴妥当,排着队在大门外迎候贵妃大驾光临。
结果众人等得头昏眼花,到了傍晚,才有太监飞马来报,说贵妃适才从宫里起驾出发了。
众人屏息静气等了许久,才见贵妃的车驾终于姗姗来迟。
到了近前,行礼完毕后,连忙将贵妃迎进屋内。
去年回府省亲,贵妃全程眼泪汪汪,非常悲戚不舍。这次依然也泪流不止,但是表情平静了许多。
而且也许是因为生育了公主的原因,体态比之前丰腴了一些,看起来越发富贵雍容。
贵妃进了屋,坐定以后,环视屋内,入眼皆是儿时用过的物件,一时间悲从中来,那眼泪又止不住了。
王夫人连忙说道,“都是他们粗心托懒,摆了这些东西出来,引得娘娘伤心了。”
贵妃摇摇头,拭干眼泪,笑道,“不是伤心,只是想起旧时时光感慨罢了。这些东西很好,难为你们还留着。”
说完又问,“去年见过了他们几个姐妹和宝玉,还没见过环儿和兰儿,这次把他们都叫进来,一齐见见吧!”
身边人得令,连忙将几人都请了进来。
几人进来后,连忙行礼问安。
贵妃一一瞧着,说道,“一年不见,看着都又长大了不少。”
又把贾宝玉、贾环和贾兰叫到跟前,嘱咐道,“咱们家的姑娘们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你们三个可不能落后了。都要多读书,方才能好好报效皇恩。”
三人连忙答应了。
贵妃赐了座,又留神打量着三人。
只见贾宝玉俊美温柔,眉眼之间倒更像是女孩子,而且听说又不喜读书,聪明固然是聪明,却全都不用在正道上。
而贾环,她这是第一次见,她当初进宫时,这孩子还没出生呢。
虽然是庶出,倒是生得英姿勃发,一举一动,也沉稳干练。
贾兰是大哥贾珠的孩子,气质自然很像大哥,无奈年纪还太小。
想起自己在宫中群狼环伺的处境,娘家又几乎无人能够匡助,贵妃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笑道,“今儿也就不做诗了,大过节的,就不必再费脑子了。你们把近日来读书写字的习作交于我看看就罢了。”
众人连忙答应了,纷纷叫了下人回去拿。
贾环看着这场景,莫名有点想笑。
这不就是读书时班主任突击检查作业的画面?
看来贵妃真的很不好当,不但要在宫里应付皇帝和妃嫔,还得操心家族未来,督促娘家子弟进步。
正如此想着,小丫头们纷纷回来,交上自家主子们的习作。
宝玉一向懒怠看书写字,因此他的东西最少。
林黛玉的探春的最多,贾环次之。
贵妃一边翻看着,一边点头。
末了笑道,“姑娘们都很不错,你们哥儿得多花点功夫了。”
王夫人连忙笑道,“宝玉入冬后一直病着,所以写得少了些。回头天气暖了身子好了,就会多写的。”
贵妃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了,身子也得好好保重。”
不多时,贵妃回宫的时辰就到了。
元春站起身来,说道,“这回回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你们在宫外,也要惜福养生,读书的要勤谨上进。”
“都要善自珍重才好。”贵妃又补了一句。
说完之后,又一一拉着手告别,方才上车而去。
贵妃走后,众人也就渐渐散去了。
贾母回到自己房内,却一直忧心忡忡,面有愁色。
鸳鸯见了,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太太想是思念娘娘了?这时间过得也快的,下个月就可以入宫觐见了。”
贾母摇摇头,却不说话。
过了半晌,方才叹了口气,吩咐道,“罢了,今儿着实是累了,洗洗歇着了。”
鸳鸯连忙上来,叫小丫头打了热水进来,伺候贾母洗漱。
贾母洗了手,却又说道,“罢了,等会再洗,你让人去叫老爷过来吧。”
鸳鸯连忙出去叫人去了。
很快贾政就进来了。
行完礼,贾政连忙问道,“老太太叫儿子过来,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贾母悠悠地说道,“今日贵妃回来,你看出什么来没?”
贾政垂着头,“儿子不孝,让母亲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却还在为家族未来操心。贵妃的担忧,做儿子的也都知道。无奈儿子能力平庸,宝玉他们又都年幼,实在难以担起重任。”
贾母叹息道,“这就是了。朝中局势扑朔迷离,咱们家靠军功起家,但如今时局变迁,更需要的是读书人了。宝玉又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贾政回道,“环儿近来倒是一心苦读,进步明显。只是,他母亲身份低微……”
贾母摇摇头,“如今形势紧迫,嫡出庶出都不论了,只要是你的儿子,只要是贾家的子孙,只要能有出息,能对贵妃对家族有所助益,就都是好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败落下去了,那你我母子二人,岂不是成了罪人了?”
贾政连连点头称是。
贾母又说,“你看江南甄家,曾经何等飞黄腾达,只有比咱们家还辉煌的,如今还不是说抄就抄了,一点后路都不能留。”
贾政听得冷汗直流,连忙回道,“母亲教导得是,儿子谨记在心。”
贾母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咱们家家大业大,每日花销必定不小,进账却依旧只是那些,所以如今也得稍微俭省些了。说到这个,这次贵妃娘娘省亲时没有再买珍奇古玩,就是个好主意。娘娘上次一再说太过奢靡,这次都未说过这样的话了。”
贾政听了笑道,“说起这个,这主意还是环儿想起来的呢!”
贾母听了,倒有点意外,说道,“是吗?我还以为是宝玉呢!原来是他。”
却说贾环回到自己屋内,刚刚坐定,进儿就进来报说,“三爷,年前我托表哥去了雪明姑娘家了,他今日刚回来,说雪明的娘已经去了,表哥把三爷给的银子给了那家把人好好安葬了,又把她娘的镯子带了来,给雪明姑娘留个念想。”
说罢就把一枚细细的银镯子递了上来。
贾环接过镯子,说道,“这事你办得不错。回头我让彩云找锭银子出来给你,你分一些给你表哥,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吧。”
进儿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雪明进来了,贾环把镯子给了她,也把进儿的话告诉了她。
雪明捧着那枚镯子细细端详,看到内侧的隐秘标记,顿时就泪如雨下。
“这果真是我娘的东西!我以为有生之年,再也不会有我娘的音信了,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个念想。三爷对我的大恩大德,我只盼来生做牛做马,才能好好报答了。”说着就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贾环连忙把她扶起来,说道,“快起来。你娘如今也入土为安了,从今往后,你就在咱们家好好做事就行了。”
雪明含着眼泪答应了。
第二日一大早,贾环带上进儿等几个小厮,往铁槛寺而来。
赵姨娘的灵柩还一直停在寺里,得赶快请大师挑个好日子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