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咔嚓！”
一只直径大概五六十公分的宽大脚掌从灌木丛中跨出，踩断了几根枯枝落叶，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随着这只脚掌踏出，一头庞大的魔兽从树林间显露出身姿。它模样有点像犀牛跟河马的结合体，不过远比那两种生物要大得多。 体长超过五米，从脚掌到背脊的高度在两米五左右，腹部生长有八条粗短的腿。 它的背部生了一块硬甲，上大下小，呈梯形。下面与脊骨、皮肤相连，上面则光滑平整，形成一个大平台，正好稳稳地驮住它背上的集装箱。 看起来着实不像是自然演化出来的生物。 而事实上也不是，这是人类利用魔兽的血脉杂交，搭配基因修改技术，特意创造出来的一种运输类魔兽。方便在没有公路的山林地带运送物资。 官方的学术名称有些复杂，行商们一般把它称作驮兽。 眼前的这只驮兽属于贾老板，也就是陈青目前同行的这个商队的老板，那个白胖子。 像这样的驮兽，在这次的队伍中共有六只，运载着一批要从望北城卖去混乱之地的商品。 陈青此刻正站在第三只驮兽背负的集装箱顶上，眺望着远处。 今天是第四日清晨，在经过了三日的长途跋涉后，蛇哥和陈青他们一行人终于走到了这一段魔兽大森林的尽头。 周遭的树木逐渐变得低矮和稀疏起来，陈青已经依稀可以看到森林外的景色——在略显荒芜的草原上，半座城市的轮廓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驮兽的行进速度不算慢，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陈青他们终于靠近了刚才视线中的那座城市。 跟陈青见到过的很多玄国城市一样，混乱之地的这座大城，也有着抵挡兽潮的高大防护墙。 不过跟玄国不同的是，这座城的城墙显然并不会庇护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 在它的外围，搭建着密密麻麻的低矮房屋，不，那根本称不上房屋，只能叫窝棚。 这些破烂的窝棚就像牛皮癣一样，生长在高墙脚下，木质的、铁皮的、砖石的…… 形态大小五花八门，布局更是凌乱不堪，但它们却涵盖在一个统一的名称之下——杂民窟。 这里的环境非常糟糕，即使是坐在五米多高的集装箱顶部，陈青都能闻到街边传来的恶臭。那是排泄物混合着各种垃圾，发酵之后散溢出来的味道。 当六只庞大的驮兽抵达这里之后，原本仿佛荒废无人的建筑群里，钻出了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人。 他们形容枯槁，头发杂乱，穿着破旧得如同烂麻袋一样的衣物，很多人连双鞋子都没有。 这群人迅速围拢上来，挤到了驮兽近前，一个个向上抬起头，麻木的眼神中生出点点微光，直勾勾地盯着集装箱顶上的陈青他们。 人群中大多是些老弱病残和年纪不大的孩子。这些本该颐养天年或者欢度童年的人，在这里活得还不如老鼠和蟑螂。 陈青看着底下这些人，眉头紧锁，董青橘更是面露不忍，拉了一下陈青的袖子：“小青……”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把我们剩下的口粮先拿来吧。”
陈青回应道。 两人拿着一大包口粮就要往下跳，这时，蛇哥从另一个集装箱上跳了过来，阻止道：“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呵，你自己失了同情心，还不许别人对苦难之人有所怜悯？”
陈青瞥了他一眼，讥诮道。 “怜悯当然可以，但这里有这么多人，你能管到几个？管得了今天，明天呢？你管不过来的，所以……有意义吗？”
蛇哥对陈青带刺的话语并不在意，点了根烟反问道。 陈青的身形一顿，收敛了那讥诮的表情。 董青橘又拉了拉陈青，瞪着蛇哥道：“小青，别理他，歪理罢了！如果因为一件事很困难就不去做，那事事都有它的困难，难道事事都躺平不管了么？ 见眼前事，管眼前事，力所能及，心安即可。走吧，我们下去把食物分给他们。”
“啪啪啪啪……” 蛇哥拍了拍手，笑道：“小姑娘大道理讲得不错，一看就是世家名门出来的大家闺秀。应该从来没有饿到要为一口饭、一根骨头而杀人搏命过吧？”
听到蛇哥这么说，董青橘的动作也停顿了，聪慧如她，已经听出了蛇哥话里的意思。 自己手里的这些食物不可能惠及所有人，那么，没得到食物的人很可能会因此杀人夺食。如此一来，自己根本就没帮到人，反而是在害人了。 董青橘看了看下面那些跟着商队，满眼哀求的可怜人，尤其是那些瘦瘦小小的孩子，她咬了咬嘴唇，仍旧不想放弃。 她想了想，望向蛇哥：“那如果我以武力震慑，强迫他们必须现场吃完再走呢？”
蛇哥摇了摇头：“你对这片土地还不够了解，所以你不会想到一点——食物吃下去，是不会马上被消化的……” 他的话没说完便止住了，但董青橘已然明白了，脸色有些发白地抓紧了手里的口粮包裹，再没有下去分发食物的意图了。 陈青搂住了她的肩膀，安慰式地拍了拍。 两人看着底下目光逐渐恢复暗淡和麻木呆滞的人群，双双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自小生活在那个富饶强大的国度里，从未想过国门之外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现状，最多只是想到混乱之地会恶人遍地罢了。 那样反倒还没什么，杀便是了。可没想到，初来乍到最先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可怜他们，这块土地上哪有好人？”
蛇哥低头看向底下那群人，“你猜如果没有武者护着，贾老板这些普通人路过这里，会不会被敲骨吸髓？ 这里的人生来就是小偷、恶棍、裱子、杀人犯，不值得同情……别觉得我说话难听，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环境如此，人便是如此。”
“哈啊～他说得没错。”
一道慵懒的女声从陈青和董青橘身后传了过来——靠在行李堆上打盹的沈南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