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密密麻麻的百十号人,青琴都替周正头疼。这么多人,就算挨个筛选一遍,至少也得三四天。而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周正倒是不慌不忙,他请内侍官把这群人里凡是在一个月以内去过药房的全部挑出来,其他人则全部回去。这样,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十一个人。这十一个人,周正请内侍官再分,把但凡跟与毒痴解药房有过交集的再分出来,一共是三个。周正并没有着急审这三人,而是让剩余的八人说出,去药房跟他们对接的药房之人都是谁?这个很快也就查清楚了,药房负责对接外来取药事宜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按照登记,跟这八个人有对接的一共有五个人,也被周正派人请了过来。周正还是没有开始审,而是,把药房这五个人单拎出来,详细排查他们中间谁跟解药房有过交集。解药房在整个药房的地位,相当于海市库房在整个库房的地位,不仅单独的独门独院,里面所有的人员还都被要求吃穿都在园中,防范也是相当严密。但是,人员毕竟不像物品,总有跟外界沟通的需求,比如跟家里传递个书信什么,比如去外面买个酒菜之类的。所以,那些经常送药取药,能相对在外边自由活动的仆役,就肩负起了为院里人送信取物的重任。对于这样的事,负责守卫的兵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些仆役不在外面逗留时间太长,他们往往高抬贵手,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药房这五个人中,有两个在这一个月时间中与那几个送药取药的仆役有过接触,而且都不止一次。周正把这两个人,以及与这两个人有过对接的四个内侍,还有四个送药取药的仆役留下来,分别单独关押。其他人则全部放走。“凶手在他们几个人中间?”
青琴始终没有看明白周正是如何发现问题的,但是,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凶手已经找到了!“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当然想!”
“那好,你需要配合我如此这般!”
“好嘞!我这就去办!”
等青琴离开,周正派人把四个取药送药的仆役叫进来。这四个人吓得战战兢兢,看见周正就趴在地上大喊冤枉。周正摆摆手,“你们不用喊!我知道你们中间只有一个奸细,其他人都是冤枉的。可是,我现在分辨不出,我也没有那个耐心!这样,我给你们一碗茶的考虑时间,自己主动说出来,我砍去他一条胳膊一条腿,饶他一命!要不然,你们四个统统拉出去杀了!”
说完,周正转身出门。只是出门的时候,故意留了一条大缝,让他们看见曾跟他们接触过的药房两个人,浑身是血地被兵士从门口拖过。一碗茶的功夫,周正大步走进来。“想好了没有?是谁?没人说是吧?来人,把他们都拖出去,杀了!”
“大人,饶命!是陈三!对,就是陈三!我看见瞎子从门前拖过时,他浑身发抖!”
“大人!我也看见了!他为了不让自己手抖,还偷偷用手掐胳膊!”
“来人,把陈三的袖子撸起来!”
周正立即命士兵架起陈三,果然小臂上全是指甲血印。“大胆,陈三!还不如实招来?”
“大人,小人冤枉啊!我真不是奸细!我就是贪财,多讹瞎子几两银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干啊!”
他们口中的瞎子,是那两个药房伙计其中的一个,因为姓夏,叫夏栀,所以,大家都给他起了外号叫瞎子。“你为什么讹瞎子的钱?”
“因为,因为,因为…”“来人,先打三十杖!”
“大人,别打!”
想到瞎子的惨状,陈三彻底吓怕了,“因为,瞎子跟妖王的宠妾有一腿,被我无意间看见了!我就以此为要挟,讹了瞎子几回钱!”
周正一听苦笑不得!自己审奸细呢,结果审出了家丑秘闻!这件事自己肯定不能出面,只能过会交给青琴处理了!“讹了多少钱?”
“七十多两金子。”
“你没骗我?”
“小人说的句句是实!绝不敢欺瞒大人!”
“来人!把陈三拉下去,单独关押!”
等陈三被拖出去后,周正看着剩下的三个人,“你们三个怎么办?”
三个人齐呼冤枉!“少来这套!没人主动出首,那就一起问斩!这样,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主动招出来,再说出同犯之人,我只砍一条胳膊,如何?我耐心有限,只数十个数!一,二…”就在这时候,青琴走了进来。“招了吗?”
“没人肯招!”
“那就拉出去杀了得了!”
“你什么意思?你那儿边招了?”
“招了!”
青琴极为得意,“按照之前说的,砍了一条胳膊一条腿,不过,小命给他留住了。现在医官正给他包扎呢!”
“太好了!来人,把他们都推出去,砍了!”
“大人!大人!”
眼见要被拖出去,其中一个大喊道,“我招!我把同犯之人也招了!大人是不是只砍我一个胳膊?不杀我?”
“我说了吗?只砍一个胳膊?”
青琴摇摇头,“我不知道!说不准你还真说了!就你心善!”
“说了!说了!大人真说了!”
“行!就算我说了!你只要如实交代,我只砍你一个胳膊!”
“谢大人!小人说,都说!”
原来这个人叫陈四,是陈三的堂弟。他家里本就贫困,后来,娘亲生病了,姐姐也生病了,他那一点微薄的俸禄根本无法为家人请医问药。后来,药房的伙计钟衣,也就是跟瞎子被一起留下的另一个人,知道他家的情况后,主动帮衬他家,还治好了阿娘和姐姐的病。陈四总想着回报钟衣。有一次,钟衣告诉他,海市一丁点的量,在外面的市场都能买上大价钱,让他每次去取海市时,都刮下一点,然后交给钟衣。钟衣答应他,等卖了钱,他们俩平分。陈四花了一个月时间,前前后后刮下了海市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多,全部都交给了钟衣。因为每次刮下的量都在耗损的范围之内,所以一直没有被发现。周正从怀里拿出一个酥饼,“我要是猜的没错,这是钟衣送你的酥饼吧?”
“是。怎么会在大人哪儿?”
“你为什么没吃呢?”
“小人是想带回家给俺娘和姐姐尝个鲜,所以,没舍得吃。然后,就被带到这儿了,还没有回家。”
“你应该感谢我们抓你及时,不然,你们全家都没命了!”
“啥?大人是说,有毒?”
“对,还是海市的毒!”
“钟衣!你个天杀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钟衣!变鬼我也饶不了你!”
周正命人把陈四带下去单独关押,其他两个人虽然无罪,但是,暂时还不能出去,只好委屈他们再多关几天!“陈四不再审了?”
“他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什么也不知道!我们现在的重心是那个钟衣!”
“你还忘了一个,就是毒杀我父王的内侍。是你说的,毒杀我父王的人一定是他身边之人!”
“没错!不过,那个人,我估计现在该毒发了!”
周正话音刚落,就有士兵来报,一名内侍突然倒地死亡,看状态像是中毒。“行,先把尸体单独放置。”
然后,他冲向青琴说道,“我们需要快点,看看在毒发前,还能从钟衣嘴里撬出些什么?”
“什么?他也中毒了?”
周正点点头,“我搜到陈四的带毒酥饼我就知道,他们几个一定都中了毒!”
“那你还不快些?”
青琴几乎是拉住周正的手冲进了关押钟衣的牢房。“钟衣,你老实交代,你为什么要毒杀我父王?你背后是不是有人?到底是谁?”
钟衣一脸平静地看着青琴,“二公主,看你这样火急火燎,想来,他们都死了!”
“怎么,他们都死了,就没人指正你了?”
钟衣摇摇头,“你们能来,说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所以,我也没有打算活!我只是很好奇,周正真君,怎么会这么快就找到我?”
“你不服气?”
周正饶有兴趣地看着钟衣。“说实话,有点。我一早就听说过周正真君的大名,没敢小看你!原本我还想趁宾客大乱之际逃出去,没想到你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而且,会这么快抓住我!我是哪儿漏了破绽?”
“破绽?你自以为高明,其实处处都是破绽!首先,让一个仙阶九层之人中毒,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你却做到了!这一点我很佩服!那么,按照这个思路,要想使其中毒,必须先破坏这位修为如此高深之人的免疫力。于是,就有了半个月前的那次妖王突然生病,突然痊愈的事。只要关注这件事情,把那一天和今天服侍妖王的内侍名单一比较,下毒之人已经跃然纸上。内侍不可能有毒药,毒药只能来自库房、解药房,他,或是他的同伙必须去这两个地方取。这样顺藤摸瓜,很好找!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阿福!”
“他受了你什么恩惠?”
“他有一个残疾妹妹,我给她找了一家殷实之户做娘子,他们全家都对我感恩戴德!”
“跟那个陈四差不多!阿福妹妹的残疾是你造成的吧?”
周正忽然问道。“真君聪明!”
“陈四的娘和姐姐的病,也是你的手笔?”
“不错!这两人我已经观察了很久,都是重情义的人,只有他们办这种事才安心!”
“确实卑鄙!但是,效果确实不错!我想问问,你之前给妖王吃的是什么?为什么检测不出来?”
“真君如此聪明,猜不到吗?”
“你这个人不够爽快!都到了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真君是在审问还是请教?要是请教,就要拿出请教的态度!”
钟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正。“你这种人啊!”
周正指指钟衣,“有点小聪明就自以为是!你真当我不知道?图虫草!是一种极好的安神药物,跟其他药物调配,能够安神藏气归精血。但是,这种图虫草不能单用,因为没有相应的药物克制,它不懂收敛、不懂适可而止,它会把安神变成嗜神,让人变得心慌气短、供血不足,免疫能力大幅下退!我说的可对?”
钟衣真没有想到周正会真的知道,他很惊讶。“就连郎中,很多都不知道图虫草,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不告诉你!”
周正故意气钟衣。“不过,你要是真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但是…”“需要我说出幕后之人?”
钟衣确实很聪明。“不错!我查过你,你跟妖王没有深仇大恨,反倒是妖王对你颇为有恩!告诉我,是谁让你毒杀妖王的?你又是如何打算趁乱逃走的?你的同伙还有谁?”
“好!公平!你先说!”
“这个图虫草,是鹿棋镇一个叫做韩六子的制毒大师曾经告诉我的,我这人记性好,刚好记住了!”
“韩六子?听过他的大名!他知道这个图虫草,情理之中!好,现在轮到我!我先说后两个。原本我计划妖王中毒后,势必会引起众人的惊慌,然后,黑龙族起兵的消息再传来,一定会引发骚乱,宾客会蜂拥下山。我就趁那个时候混入宾客中逃出去!”
“接应你的人是谁?”
“木桩商会的人,他们是负责搭建婚礼现场的供应商人。我到时候会藏到他们的箱子里。”
“黑龙族起兵的消息你都知道,看来,你是黑龙族的奸细!说说吧,黑龙族这次到底打的什么目的?”
“我只是个执行者,上面还有人。或许,她知道的多一些!”
“她是谁?”
“我说出来,你能饶我不死吗?”
钟衣忽然问道。“你,确定不打算死了?”
周正很诧异。“当然,你要是不想死,最好!我还挺舍不得你死!”
“为何?”
“因为,你活着,作用会更大!”
钟衣沉思一会,“算了,我还是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妖王的宠妃!”
对于钟衣的回答,周正一点也不惊讶!“你不相信?是真的!她给我的金饼还在我床下埋着呢!你一搜就知道!”
“除了这个呢?还有其他的物件吗?能证明是妖王宠妃的?”
“没有!做我们这行,怎么可能留下显而易见的把柄?她有任务,会让侍女来药房取药,取特有的几样常见药。我根据药名和取药的日期,去三危山下的一处密林里取任务!我们几乎不见面!”
“成!我知道了!”
周正并没有显得多兴奋。“你还是不信我?”
钟衣盯着周正。“你不说实话我怎么信你?”
“我…”钟衣忽然不再辩解,“我说的就是实话!信不信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