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成投案自首了。那枚钢针是他射出的,为的是杀邢家娘子灭口。邢家娘子和他有奸情,两人共同害死了刑鎏。然后,他把毒药和册子放进刑鎏床下的暗格中,意欲嫁祸。红皮鸡蛋也是他拿给刑鎏,让刑鎏毒害董焕和张然的。他的小妾确实刚刚生产,他原想着拿些红皮鸡蛋给大家沾沾喜气。可是,那一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只好让刑鎏用这个现成的理由诓骗大家。自然,在周正办公大厅偷放监听阵盘的,以及在暗室里偷听的人也是他。放在刑鎏密格的小册子就是他仿照刑鎏的笔迹仿造的。他本想把一切罪责都推给刑鎏,没想到,周正却发现了他和邢家娘子的奸情。他只好杀人灭口。就连陈肖背后的师父也是他!他通过董焕获知秘史上的食梦貘,以及它们的栖息地。他抓了一只放进了陈肖的识海里,为的就是把陈肖杀掉。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留着陈肖。山坳里的伏杀也是他。他是律惩司资历最老的使君,如果没有周正的出现,巡狩真君的位子应该是他的。他痛恨周正抢了自己位置,而,周正又紧盯着陈肖的案子不放。所以,见有机会他就对周正痛下杀手!至于,为什么让陈肖杀害那么多门派的修真弟子,黄成招认是为了挑起门派之间的内斗。胡屠真君年事已高,早该退休让位了。如果,这件事愈演愈烈,不可收场,如果,自己这个典律堂的使君挺身而出、处理得当,最后再把陈肖这个罪魁祸首抓住剿灭,肯定是丰功一件。自然而然能顶替胡屠成为典正司的真君。黄成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后,案件终于水落石出,众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周正也是高兴,当即就命人去聚仙楼摆一桌,不仅犒劳办案的这帮兄弟,也宴请典正司的一帮弟兄们。周正的原话是,这一段查案子,对典正司的兄弟们多有得罪,摆场酒陪个不是!这个面子必须给!胡屠第一个响应,其他人也纷纷效仿,除了几个值守的实在走不开外,典正司几乎所有的人员都到齐了。大家推觥换盏、开怀畅饮。周正为了表达诚意,所有的敬酒来者不拒,同时,又给典正司一众,上到真君、下到司吏,一个不拉,挨个回敬。周正的举动一下子把酒席的气氛推向高潮,大家一个个喜笑颜开、热闹非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正和胡屠、以及四五位两司的使君在一桌上聊起了闲话。“真君,案子都破了,我怎么见你还是这么不高兴?”
程峨跟周正的关系近,很自然关心一句。“案子破了当然高兴。只是,因为这案子把你弟妹一个人留在娘家十几天,连个口信都没捎过,还不知道见面又该怎么唠叨我?”
“真君,这个您就没有经验了,”杨山乐呵呵给周正出主意,“女人,就算是成了神仙,最喜欢的还是头面首饰。您明天去挑几个好看的,给弟妹送过去,保准弟妹不会埋怨您,还得夸您知心疼人!”
“是吗?你有没有熟悉的首饰行?我明天去挑挑。”
说到这里,胡屠笑出了声,“老弟,别的不说,这首饰行你是找对人了!喏,任斐,他就有一家首饰行,是他夫人开的。”
“真的?任使君,这个事还真的拜托你了!”
“真君这话就外气了。几件首饰的事,包在我身上,明天一早我就让我夫人给您送过去。”
“那怎么行?岂敢劳烦尊夫人大驾?明天我亲自去挑选一二。你让尊夫人给我备几件上品就是了。”
“还等啥明天?再说,你也不用再跑一趟。这样,一会儿让任斐带几件去你那儿,好东西都在他家里。哈哈,你好好挑挑。任斐,必须拿好的,钱由咱们典正司出!”
“那怎么成?”
周正还要推让,被胡屠一把拉住手。“老弟,这回就听哥哥我安排!就这么定了!来,咱们再喝一杯!”
等大家醉眼朦胧各自回家,任斐心里喜滋滋地回去挑选几间上好的首饰,一溜小跑给周正送到办公大厅。今天他心情大好,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现在,别说只是几件首饰,就是周正要一所宅子,他也会毫不犹豫送给他!前提是,周正敢收!等来到周正的办公大厅,任斐发现胡屠也在,杨山和程峨也在厅内。众人身上哪有一丝酒意?任斐心里咯噔一下,装作无心地笑问一句,“两位真君,杨使君、程使君,这大半夜的,你们还有公务?”
程峨笑呵呵把他迎进来,“是啊!劳碌命,没办法!”
等任斐坐下,几个人都笑呵呵看着他,弄得他一时手足无措。程峨和杨山有意无意地守住了门窗,周正坐在主案头后,胡屠坐在案头旁,看这架势像是要审讯。审讯谁?任斐心中一凛。他立即就要起身逃走,可是,忽然之间浑身酥麻,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你们下毒了?什么时候下的毒?”
“喝酒的时候。”
程峨很老实回答。“不可能,我和大家喝的一样,我的酒从来没有被换过。”
“是,你很聪明。所以,大家喝的都是毒酒。”
“不可能!”
任斐还是不相信,“那些司吏的修为弱得多,要是都喝了毒酒,他们早该中毒了!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你看看,”杨山冲着程峨说道,“我说这小子鬼心眼多吧!喝个酒都处处提防咱们,心里没鬼才怪呢!”
“的确大家都喝了毒酒,只是,解药在汤里。”
“汤?”
任斐突然想起来了,酒席上各桌确实上了一盆汤,乌龟汤。“知道你不吃水里的东西,所以,我们就把解药放进了汤里,咋样,我们聪明吧?”
杨山洋洋得意地显摆。任斐冷哼一声,“就你?想不出这个办法!周正,这都是你的主意吧?”
周正哈哈一笑,“让任斐使君见笑了。主要,你的修为不弱,抓起来动静闹得太大。万一,让那位听到风声先一步跑了,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谁?我后面还有人?呵呵,对!有人!你们接着查!”
周正微微一笑,“你不用误导我们,没用的。我们什么都知道了!”
胡屠重重拍了一下案头,“任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老实交代!”
“交代?”
任斐轻蔑地看了一眼胡屠,“你不配!”
胡屠气得当场就要出手,被周正死死拦住了。任斐哈哈大笑,“周正,唉!佩服!输给你,我输的心服口服!我有几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的让我满意,放心,不用你问,我把我犯的事全部交代清楚。否则,就算你们打死我,我什么也不会说!如何?”
周正淡淡一笑,“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你问。”
“你怎么怀疑到我的?是不是彰武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彰武到死,什么也没有说!”
“那你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
“是黄成!”
“什么?这该死的东西!我就说他靠不住!”
任斐目露凶光、咬牙切齿。“你还真是错怪黄成了。他什么罪责都替你担下了,就连你跟邢家娘子通奸的事,他也替你认了!”
看着任斐不相信的模样,周正微微叹口气,“黄成是对你有所愧疚,但他已经决定拿命相抵,没想到,你还是不能原谅他!”
“原谅?我呸!他就是抵上十条命也不够!”
对于黄成,任斐完全是刻在骨子里的恨!“好,这个我们晚会再谈。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怀疑到你的。首先,那个红皮鸡蛋。杨山秘密调查后发现,咱们司只有黄成的小妾刚刚给他生了个公子。按说,黄成的嫌疑最大。可是,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让刑鎏以此为借口毒害张然和董焕。你或许不知道,黄成在五年前,因为他夫人不能生育,还曾经秘密收纳一名小妾。可是,那个小妾刚怀上黄成的骨肉,却被刑鎏在抓捕逃犯时给误杀了,他对刑鎏恨之入骨!不过,现在看来,那一幕是不是你特意安排的?为的是报仇?”
见任斐一幅你猜的架势,周正也不深究,继续说道。“如果,黄成是幕后之人,他不会拿自己家的红皮鸡蛋去应急。因为,他现今这个小妾有孕的消息早被高兴地传的人尽皆知。他再傻,事再急他也不会这么做,这样做无异于引火烧身。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个就是他跟刑鎏深仇大恨的关系。做这种机密的事情必须是心腹来做,而黄成怎么可能让刑鎏做他的心腹?就算是迫于其他原因,必须让刑鎏做自己的心腹,这样一个报仇的好机会,黄成一定会想到一个借刀杀人的办法,而不是连带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任斐冷笑一声,“为什么不能是刑鎏逼迫黄成呢?”
周正点点头,“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因为,黄成当天就和他的小妾和孩子逃到了外地。说明他知道,这条线索一定会把他牵扯出来。可问题是,刑鎏如果能逼迫黄成,为什么他自己还要亲自动手?说明,他胁迫不了黄成。但是,他身后的人可以!况且,黄成盼了多年的孩子刚刚出生,他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既然他已经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自首?这种种的疑问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黄成事先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后来被逼迫出来顶罪而已!黄成身上的疑点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说给你听了。反正,黄成自首那一刻,我就知道凶手不是他。凶手会是谁呢?怎么会怀疑到你呢?这个先从刑鎏的死说起。如果刑鎏也是中毒而亡,说不准这个案件还需要拖一阵子,走一段弯路,因为线索太少!但是,刑鎏却是被刺死的。我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他自家的娘子所为。能杀亲夫的女子,要么就是心中存恨,要么就是奸夫壮胆。通过验尸我发现刑家娘子的后背布满鞭痕,我一下子找到了恨的原因。她时常受到家暴,奋起杀人合乎常理。可是,她选的杀人时机如此凑巧,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她背后还有人指使。谁能让一名妇人如此言听计从,连杀人都毫不含糊?要么是背后有组织,要么就是有奸夫。巧了,经过我仔细勘验,还真在她的肚兜脚上看见一个“斐”字。那么私密的地方绣上不是丈夫名字的字,这事不言而喻。更巧的是,刑鎏两口子一直独自生活,一年前有了孩子后才找了一位奶妈。而这位奶妈又恰巧是任使君你送给刑鎏的。我不知道刑鎏是否明白了使君的好意,反正我听了此话后,就急切抱了抱小公子。还别说,那眼睛、眉毛跟使君竟有七成相似。”
“咳!”
任斐懊悔地摇摇头,“妇人坏事!我明明让她把毒药放进刑鎏的酒里,她偏要手刃刑鎏!天不容我!成,我认栽!”
“刑鎏是你的心腹,你杀他也就罢了,却跟他娘子有一腿,你还是不是人?”
杨山最痛恨这样的畜生,握刀的手青筋暴起老高。“这能怪我?那么好的女人他自己不知道心疼、还天天糟蹋成那个样子。要不是我劝着,那女人早杀他千百回了!”
任斐振振有词。“任斐,有一点,我很奇怪,你夫人管你很严,你总是在当值时,才半夜偷偷溜出去一个时辰。应该是找邢家娘子幽会去了吧?可是,那个时候刑鎏一般都在家啊。你们怎么…”“哈哈,”任斐放声大笑,像干了一件得意的事不停炫耀一般,嘻嘻望着周正。“没错!他在家!我让他娘子给他酒坛里放有迷药,每回喝酒他都会迷迷糊糊醒不来。我们在床上,就在他身边折腾,那种感觉简直太刺激了!每回不折腾七八回都不过瘾!”
“呸!简直畜生!”
杨山啐了任斐一口!“刑鎏也是瞎了眼了!跟你做心腹!”
程峨也恨得牙根痒痒。周正摇摇头,“没想到,黄成对你的伤害这么大!”
“闭嘴!不许提他!”
任斐吼了一声,然后,气哼哼接着问道,“单凭这一点怀疑,你不会这么大动干戈抓我。说吧,我还有哪儿露出了马脚?”
“对,你是使君,仅凭这一点怀疑,我确实不能这么草率地抓你。还是因为黄成!他来了,好多事我就想明白了!”
“黄成?”
“对,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