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见善为已经没有大碍,周正留他在客栈自我调理修养几日。自己则带上岳晓月赶回律惩司。周正原本的计划是让岳晓月回天麓山去。陈肖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现在的主战场已经回到了律惩司内部。所以,岳晓月留在这里的作用已经不大。但是,程峨临走前的担心让周正改变了主意。程峨说的不错,如今,律惩司里面到底谁是敌是友,很难分辨。许多自己无法亲力亲为的事情,必须托付一个信任的人才行。而,岳晓月,完全是一个新人,跟律惩司内部的那些人没有过任何交集,在这件事上绝对是清白之身。把一些机密的事情交给她去做,大家都会放心。基于此,周正征得小姑娘同意后,周正带着她一起来到了巡狩司自己的办事大厅。周正前脚刚到,程峨和杨山后脚就跟了进来。看到周正身旁的岳晓月,两人都是一愣。周正急忙向他们介绍,并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对此,程峨和杨山极为赞成。“太好了!以后很多事,我就可以放心大胆让晓月来做了!”
杨山这几日很头疼,自己手下那几个,他还没能甄别出忠奸,很多事,他都不得不亲自动手,忙地一刻也不得闲。“不错!有晓月这个新人在,我们就不怕案情进展的机密泄露了!”
程峨也给予中肯的肯定。能得到两位使君的认可,岳晓月心里乐开了花。这时候,她变地极为懂事乖巧,给两位上茶后,就规规矩矩、一声不吭地服侍在一旁。“说说吧,情况怎么样?”
“我圈定了六个人,”程峨的汇报简短,所以,他先开口。“这六个人都能接触到秘史,而且,在一年半的时间里,他们都找过合适的理由翻阅过秘史。”
说完,程峨把名单呈给周正。“四个参事,两个司吏长。你最怀疑谁?”
“董焕!”
“董焕?”
周正想起来,这个人曾经跟自己一起梦审过,差一点就死在了陈肖的梦境中。“不错!这个董焕是巡狩司的老人,三年前被提升为参事。他为人憨厚,但,八面玲珑,人缘极好。律惩司上上下下,谁都把他当成真心朋友,谁都能掏心掏肺跟他说上一阵。我也曾经跟他抱怨过对律惩司的不满,从来没有把他当成外人!极为符合真君定的标准。”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呃,”程峨犹豫一下,“他跟典正司的司吏长张然是邻居,而且,关系极好。”
“张然?”
“张然是黄成手下的司吏长,他曾经接触过天麓山和九华山上报弟子失踪的案卷。”
杨山也拿出一张名单放在书案上。“只是,初次询问时,张然信誓旦旦说,自己上报给了黄成。”
“黄成怎么说?”
“黄成自然说没有!只是,当天,黄成确实有事外出一会。而张然也承认没有见到黄成,他案卷放在了黄成的书案上。黄成说,回来后,并没有见到案卷。”
“后来,张然就没有给黄成再汇报过这件事?”
“没有!张然说,当时感觉只是一般的失踪案,以前这样的案子也发生过。很多都是修仙的弟子吃不了山上的苦,偷偷去凡间逍遥数日。之后都会回去。所以,他并没有当回事。后来,见黄成没有问他,他也就没多嘴说。”
“他们两个中有一人说谎?”
“这个,”杨山不敢确定,“或许,两个人都没有撒谎。也有可能是第三个人拿走了案卷。”
“那天值守的还有谁?”
“有两个司吏,彰武和刑鎏。不过,我已经排查过,他们俩偷换案卷的可能性不大!”
“那天,还有其他人在现场吗?”
“没有!不,还有刑审堂的使君任斐曾经来典律堂找过黄成,见他不在,就直接离开了。他前后在典律堂没有超过一刻钟,彰武和刑鎏,以及张然都能作证,他没有时间去拿走案卷。”
“他们三个一直陪着他?”
周正一个细节也不放过。“那倒没有,只是从三人提供的遇见任斐的时间证词看,除非任斐一早就知道案卷在黄成的案头,否则,他真的没有仔细查找并带走案卷的时间。”
这一点,杨山很笃定,因为,他也曾如此怀疑过,所以,他亲自做过实验,证明任斐没有作案的时间。“任斐为什么去找黄成?”
“这个我也核实过。当天是任斐孩子的成人礼,邀请了全司有头有脸的人全部参加。他跟黄成关系不错,所以,临走之时来提醒黄成别忘了晚上之约。”
“噢?当天,黄成去了吗?”
“去了,但是,待的时间不长。因为,那天轮到他值守。他就喝了几杯酒就回去了。”
“张然和董焕去了吗?”
“董焕不知道,我现在再派人去查。张然没有去,因为,当天他值守。”
周正沉思了半天,“黄成当天离开律惩司去干什么了?查到了吗?”
“查到了。”
杨山的工作做的相当细致。“他去安抚他的小妾去了。他新娶了一任小妾,并安置在一处隐秘的别院。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让他夫人知道了。他夫人是个醋坛子,那天,带人找上门又打又闹,差一点闹出人命。黄成没有报备就离开,就是去处理这事了!”
“按你的说法,黄成的嫌疑不大?”
杨山想了想,“确实不大!”
“任斐的嫌疑也不大?”
“对。目前来看,任斐并没有嫌疑。”
“那么,张然呢?”
杨山犹豫了,“真君,按说张然的嫌疑最大。可是,我总觉得,如果他真是内奸,没必要说黄成没收到案卷,反正没有第三个人证明。另外,他更没有必要给任斐作证,说他在典律堂转了一圈就走了,排除任斐的嫌疑!”
“那就是说张然的嫌疑也不大?”
杨山斟酌半天,“也不能这样说。另外几起的报案时间恰巧都是在张然的值守期间,作为司吏长,这些案件都会先交到他手里的。可是,除了九华山和天麓山的之外,张然不承认看见过其他案卷。”
“那几个接到报案的司吏呢?”
“司吏一共是五个人接手的报案。除了彰武和刑鎏,在他们值守时前后分别接到六起报案外,其他三个人都是每人接到一起报案。他们都是按流程先存档分类,然后,再上交给司吏长张然。”
“张然都说这些案卷他没有看见?”
“是!张然说,他是老人,自然知道这件事的轻重,如果看到还有类似这么多的案件,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呈报给黄成,或是胡屠真君!”
“彰武和刑鎏呢?他们也是老人,不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为什么他们没有直接上报此事?”
“他们说,他们上报了。刑鎏的口才好,所以,两人合计,就让刑鎏去给当日值守的使君任斐汇报了。但是,任斐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
“九起案子的案卷也都找不到了?”
杨山沮丧地摇摇头,“找到现在都没有找到!”
“这么看来,刑鎏和任斐,这两个人中一定有一个说谎!杨山,说说,你怀疑谁?”
“我怀疑刑鎏!”
“为什么?”
“因为,他也曾说过亲手把案卷交给了张然。但是,张然却说没有看到过案卷。彰武和刑鎏说,就是因为张然面对如此重大的案情却无动于衷,他们才决定越级找的任斐汇报。我是这样想的,刑鎏所谓的找过的两个人都否定了他的说法,说明,他是在说谎,在有意隐瞒真相!”
“为什么不是张然和任斐在撒谎呢?”
这倒把杨山问愣了。在他的意识里,觉得一个使君和一个司吏长串通起来诬陷一个司吏,有点不太可能!周正没有接着追问,反而回头看向岳晓月。“晓月,你也听了半天了。你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帮着理一理,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被周正点名,岳晓月既惊喜,又有些忐忑。杨山和程峨跟着周正久了,知道周正绝不会是因为岳晓月美艳就故意给她营造出人头地的机会,而是,确实要通过不同的想法来开阔思路,最终拨云见日,找出麻团中的真正线索。所以,他们都给予岳晓月鼓励的眼神,让她放心大胆发表自己的观点。岳晓月稍微平静一下自己略显紧张的心情,然后,理好思路开口。“假设,判定张然和黄成,真有一人说谎。如果,假设张然说谎,他的目的是为了销毁案卷并嫁祸给黄成。那么,之后的彰武和刑鎏给他送案卷之事就很可能为真。他们跟张然不是一伙的。同样,他们跟任斐汇报的事,也可能为真。从这可以推断,张然和任斐都在说谎。张然说谎为了掩盖真相,任斐说谎又是为了什么?除非,他也想掩盖这件事情。或者,他在为他的同伙打掩护!他跟张然是同犯!如果,假设是黄成说谎,张然没有说谎。那么,彰武和刑鎏所言,就很可能是谎话,所谓向任斐汇报过的话也可能是假的。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在保护黄成,栽赃张然和任斐。如果,张然和黄成都没有撒谎。最有可能拿走最初案卷的只有任斐。那么,之后,张然一旦看到后续的几起案卷一定会引起重视、及时上报。他却说没有见过案卷。这说明,彰武和刑鎏,以及另外几名司吏都撒了谎。这有些不可思议。就算,咱们假设彰武他们五人都撒了谎,为什么刑鎏还非要攀上任斐呢?为了把这潭浑水搅得更浑一些吗?那他们为什么不把黄成拉进水呢?黄成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可信度应该更大才对!从上面的分析看,我觉得五个人都说谎的几率太小。同时,刑鎏说出任斐,也不是什么攀咬,而应该是确有其事。所以,我推断,张然和任斐的嫌疑最大!”
“五个人一起说谎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但是,会不会还有一个可能?”
一直坐在一旁的程峨,沉思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按照流程,典律堂每天接收的案卷很多,都是到下午下值之前才汇总分类交给司吏长。我觉得那三名司吏没有说谎。但是,他们也说过,他们收到报案后就是把案子作为普通案件处理,并没有特别拿出来向张然汇报。会不会是张然一时大意,并没有留意到这些失踪案件?而,真正的有心之人趁他回家后,或是,第二天趁他不注意时,偷偷把案卷抽走?这是其一。其二,彰武和刑鎏一共接收了六起这样的报案,所以,只要是他们第二次或第三次看到这样的案卷,都应该第一时间告知张然。可是,张然并不知道。会不会是这两个人压根就没有向张然提过这事?会不会是他们一早就把案卷偷走,反过头来倒打一耙张然?其三,如果,我的这个推断正确。那么,张然第一次把案卷放在黄成的案头时,最有可能拿走案卷的不是任斐,而是,彰武和刑鎏两人!后来,他们再攀咬任斐,是因为我们怀疑任斐,他们想制造混乱!”
杨山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他现在听着脑子有点乱。岳晓月的分析他觉得很有道理,程峨的推论他也觉得说的不错。那么,到底谁说的对呢?总不能把涉案的几个人都抓起来吧?周正也是一言不发,面带笑容、不急不躁地听着。等大家都发表过各自的看法后,他才轻轻敲打书案。“除了张然,董焕还跟他们几个,谁的关系好?或是这一段接触的次数多?”
“这个,我再去查查。”
程峨站了起来,就要即刻去安排。周正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我是灵体的事,他们几个里,谁知道?”
“黄成,任斐应该知道。可是,他们几个,我都没有专门问过。我再去传他们问话!”
杨山也站了起来。周正示意他们俩都先坐下。“董焕知道秘史,也知道我灵体的事。那几个人里面,有没有他的同伙不知道。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秘密提审董焕!他才是关键!”
同一时间,在巡狩司的一间暗房里,一名司吏鬼鬼祟祟探出头,见四下无人,才快速从暗房里窜出来。今天要做的事情太重要了,当然,他承担的风险也相当大!但是,只要成功,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