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国公府—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忠国公世子裴朗,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具备。今准允裴朗袭忠国公,可置护卫军二十人,加黄金万两、丝绸五十匹。爵位可世袭罔替,钦哉!”
“国公爷,接旨吧。”宣旨的宦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这位公爷可是京都城的独一份,年纪又轻,又有军功,裴家可是风光无限啊。
当事人倒是镇定,“臣,领旨,谢恩。”
宦官看了看眼珠浑浊的老国公爷,再扶起裴朗,殷勤地替他拍去方才跪地时,衣摆沾上的尘土,“国公爷可别忘了进宫谢恩,圣上可是多有倚重的。”
“多谢公公提醒。”宦官的殷勤不假,圣上的器重也真,可这都是他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拿命拼出来的结果。
现在停了他漠北的军务,领了个护城的职权,可见这位圣上是有多害怕有朝一日,几个儿子下狠手,让他从龙椅上坠落。
“父亲。”裴朗注意着父亲,从刚才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那样置身事外地站在那里,跪下、起身。
“你现在既已袭了位,我就可以安心的回道观了,别忘了替我和你母亲上柱香,也顺便告诉她你袭位了。”
裴朗看着父亲,就那样拂过道袍,与这尘世不留一丝记挂的离开了忠国公府。
他,没有什么要和自己说的吗?
杜永江是跟着传旨的宦官一起来的,听了这道旨意,脸上是阴沉的可怕,直到传旨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才将这口闷气吐出。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漠北就这样不管了吗?他不是不知道有多少宵小族群觊觎着漠北,我们打了三年,就这样,有朝一日拱手相让吗?”
“是啊,我们打了三年,才打出了胜仗,国家的军需累了,圣上也听累了。”裴朗紧握的圣旨,“所以他明白,现在当务之急是帮他稳定朝局,等到他后路明朗。”
杜永江对这些阴诡的朝事嗤之以鼻,“这样的朝廷有什么盼头,大哥是这样,连你如今也要牵涉其中吗?”八壹中文網
他对杜永江的这句话并不赞同,“我不反对稳定朝纲,先人所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是白说的道理。”
“杜奕承不是换了志向,而是要围魏救赵,你现在看不明白,等过些日子贬黜的名单下来了,你就知道了。”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杜侑安已经把涉事官员的名单交给了圣上,现在这份名单,其实就是给朝局掸灰的机会。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裴朗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
“你这位大哥不简单,别被一时的情况迷了双眼,要知道,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的,他在保全你们杜家。”杜奕承不简单,他可是搅动风云的起始。
“那便来日方长吧,我先走了。”
“别喝多了,小心杜大人不让你回家。”他明白杜永江那嗜酒的毛病,一想到酒就偏要喝上一口才算。
杜永江刚走到门口,转过身就拉着裴朗一起走,“一起走吧,一个人喝酒没意思,看老公爷方才的态度,想必你也是不好受,走吧。”
就这样半推半就的一起出了门。
碧水阁—
傍晚的温度降下来许多,凉风伴着夏荷的香味飘荡着,杜远容的房门随着一阵风关上了,她从梳妆镜中看到了裴朗。
想必是接过圣旨就出门了,妆花织金的公爵服制还在身上穿着,伴着现在夏日里投射进屋内的霞光,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
轻轻嗅过裴朗身上的气味,“喝酒了?还有花姑娘的脂粉味。”
他是送杜永江回来的,像之前一样,觉得家里没有意思,只是想来找她,很安心,“喝了,但脂粉味不知道,兴许是那名靠着杜永江的姑娘离得近,沾上了。”
兴许是醉了,裴朗的动作比醒时要大胆些,都敢天没黑来找她,俩人的鼻尖就这样轻轻的摩擦着,有些痒,伴着酒香,她也醉着。
“怎么了?是因为陛下停了你漠北的兵权吗?”一大早,裴朗袭位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杜家也是因为两位哥哥的升任旨意,举家早早的候着。
听他不语,看着裴朗失落的神色,摸着他发烫的脸颊,“还是,因为老公爷。”如果不是兵权,能煽动他情绪的,就只有那位超脱世俗的老公爷了。
“他,好像气色不是很好,身上丹炉的药味,更重了。”
裴朗实在无法对他这位父亲无视,哪怕是从小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严厉苛刻,他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甚至想用功名博他一眼在意。
除了远容,便只有父亲能让他神志不清。
杜远容知道他在裴府的情况,上辈子自打她嫁进忠国公府,除了拜堂的那一天她知道老公爷在场,就再没见过她这位公公。
后来因为好奇,询问过府里的老人,只知道老公爷因为端阳长公主过世后,就一心向道,除了对裴朗的学业功课严苛督促,其他事情一概不理,偌大的忠国公府,只有他自己。
“老公爷……”她不知道说什么,她没见过老公爷,更别提了解,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在裴朗身上陪着。
“笙笙。”裴朗的眼神已经迷离。
“嗯?”她应过。
没给她开口再问的机会,就是攻城掠地的吻铺天而来,兴许是觉得前进得太过猛烈,顾忌到敌军的体力有些不支,开始温柔转圜。
她站不稳,裴朗便把她托起,这样她就不用仰头费力地接受他的压制,转而低头沉迷其中。
“你等会儿,一会儿齐嬷嬷要……唔……”现在真的不是个好时候,一会儿齐嬷嬷要来找她,只能用力推拒着裴朗的胸膛。
她被抵在门边,裴朗拉过她手,“怎么了?”声音已经沙哑。
她也是气息不稳,“一会,一会家里要一起用晚膳,齐嬷嬷会过来给我收拾,你不能在这里,听话吧裴朗。”
裴朗将头沉在她的颈间,他真的很喜欢这样,呼吸间都是她的气味,就像她从没离开过一样。“都去家宴了,我呢,我的家在这,你不留下来吗?”
杜远容深舒过一口气,捧着这张委屈的脸,她真的很难不心动,“你喝醉了,先回家吧,好吗,你答应过我的。”
裴朗抱着她走向床边,将她放下,然后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齐嬷嬷一来我就走。”
他很少这样依赖她,杜远容抚着他的头发,描摹着裴朗的面貌,心想着,到底自己还有没有当初刚重生回来的恨意,事到如今,很显然一个宋笙,不足以摧毁她的感情。
裴朗抓住她的手,“别撩拨我,我真的经不起你撩拨,要不你就和我回忠国公府,不然后果要自负了,但我觉得我老丈人和大舅会生吞活剥了我。”
她抽回手,“你不怕,你主要是怕我生气。”
就这样静静地呆了一阵,齐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姑娘,该去前厅了,是在小憩吗?”
裴朗起身,轻吻过她的眉心和唇就离开了。
一瞬间那种旖旎的温度就骤降下来,杜远容整理好衣衫和床褥,打开房门,“我刚起来,要到时候了吗?”
“是,老身过来帮姑娘收拾一下,这头发怎么乱成这样,口脂倒是先抹上了。”
她捂过红唇,“这样明显吗?我有些慌了,怕误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