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瑾是被魏云楼抱回的荣安堂,她哭得太久,哭到在方氏怀里睡了过去。
这是魏云楼自大婚与魏太夫人冷战后第一次踏进荣安堂。
老夫人见是他进来,也很惊讶,但她不会赶走儿子,“把瑾姐儿放碧纱橱吧,她睡在那里。”
“阿娘,我们谈谈吧。”魏云楼将魏玉瑾放在榻上,转身看着佝偻着背为魏玉瑾掖被子的老夫人,眼眶微红。
阿娘,老了许多。
魏太夫人沉默了良久,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去花厅,不要吵着瑾姐儿了。”八壹中文網
老夫人转身,魏云楼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颤抖着手将手放进儿子大大的手掌之中,笑了笑,“好,谈谈,我们谈谈。”
两人信步来到花厅,魏云楼扶魏太夫人坐了主位,自己坐在下首的位置。
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
魏太夫人捏紧手中的佛珠,起了个头,“方夫人,回去了?”
魏云楼点头,“说是身体不适,得回去调养。”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岳母临走前,跟我说了句话。”
“什么?”
“她说,你母亲当年也不容易......”
魏太夫人瞬间被这句话说的眼睛一酸,她嗫嚅着嘴唇,“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那些干什么。”
魏云楼却不觉得过去了,他眼眶一红,“我还记得阿娘当时要抱着我跳河,还是金嬷嬷给拦了下来。当时父亲正宠着柔姨娘,要阿娘和他和离,让位给柔姨娘。”
他还记得当时的湖水那么冰,他挣扎着要逃走,阿娘却把自己和弟弟夹着紧紧的,说没了她,两个儿子也没活路,不如跟着自己一起走。
魏太夫人的眼眶湿润了,是啊,当初那么难她都挺过来了。
魏云楼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柔姨娘心狠,想要三弟做嫡子,挑唆着父亲将我和二弟扔在大雪地里,是阿娘不眠不休地寻找到了我和二弟......”
魏太夫人手中的佛珠迅速转动,“为了你两活命,我把你两送进军中,你做的很好,给娘挣了个诰命夫人回来。”
魏云楼嗫嚅地说,“然后阿娘就一把毒杀了柔姨娘。”也杀了阿爹。
魏太夫人此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杀了柔然和魏千层,“你,怪娘吗?”
害的当时在圣上面前红极一时的他回来守孝。
魏云楼急忙摇头,“我怎么会怪阿娘呢!没有阿娘,我和弟弟早就死了。”
“那你为何要娶林长贤?”魏太夫人终于开始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结,“你难道不知道林长贤和柔然有多像吗?”
魏云楼哭了,他从没想过阿娘是这样想贤儿的,“阿娘,贤儿是贤儿,柔姨娘是柔姨娘。”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那股柔柔弱弱的狐狸样!”魏太夫人突然大声。
魏云楼立马就跪了下来,“阿娘!”
魏太夫人泪流满面,“你明知道阿娘讨厌林长贤,还是把她娶了回来,现在还让她做正室夫人。我就知道,是我的错,你和你爹都是痴情种子,是阿娘不好,不该阻拦你们的美好姻缘!”
“阿娘,不是这样的!”魏云楼反驳,满眼热泪,“我是真心喜欢贤儿,真心想娶她当正室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娶妾室。”
“就她那个样子,你哪只眼睛看的出来她适合当当家主母!”魏太夫人咆哮。
“阿娘”,魏云楼终于说出自己心底的话,“我要的不是能够和我举案齐眉的女强人,我要的是只在我羽翼下受我保护的姑娘,就像当初的您,应该被人保护!”
魏太夫人愣了,眼神明明灭灭,“你......”
“阿娘,我第一次见贤姐儿的时候,她其实更像您,爬到树上,护着群小鸟。当时我就想,这么像阿娘的姑娘,我一定要娶回家。长安虽然是个好的当家主母,但她不像您,她不需要别人保护,她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
魏太夫人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她看着儿子真诚的眼睛,再三确认。
“真的吗?你真的是因为阿娘才喜欢林长贤的?”
魏云楼擦掉脸上的泪,点头。
但是魏太夫人摇摇头,“可惜,阿娘不喜欢林长贤”,她一看到她就让人想起柔然那个死贱人,还有她死时狰狞的样子。
她闭门修佛,一部分也是为了赎罪。
魏云楼笑了,“阿娘,没关系了,我只是希望阿娘以后能出了佛堂,帮我打理阖府上下的事宜。”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掌家?”这个魏太夫人没有想到。
“恩,岳母说的对,贤儿她不是嫡女出身,没掌过家,论经验,还是母亲您更加老道。”这次魏玉兰的事给他提了个醒,他不能将孩子们都养坏了。
林长贤太过娇惯孩子,他又公务缠身,只能求母亲出山了。
只要管了家,母亲也能够从礼佛回到红尘中,他不想母亲过清苦日子,他希望她儿孙绕膝,美好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魏太夫人本来想拒绝,但一想到魏玉瑾的伤,就迟疑起来。
那些刁奴敢伤害瑾姐儿,都是因为她避居,而且方氏说的话也不错,自己现在太心慈手软,这样教导不了瑾姐儿。她的瑾姐儿,自然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当宗妇的,自己得先立起来才行。
“好!”她答应了,“但是,我有个条件。”
“母亲请说。”魏云楼大喜过望,只要母亲答应,什么都好说。
“兰姐儿不能归给我教养,让林长贤自己带她。”她对魏玉兰这个亲孙女,只有厌恶。
魏云楼犹豫了一下,他本来也想把兰姐儿送过来的,不过,母亲既然不喜欢,那就算了。
......
魏云楼回到蕙宁堂,林长贤正哆嗦着手给魏玉兰上药。
魏玉兰早就昏迷过去了,整张脸到处是血迹,没一处完好的。
“爷,您看兰儿......”瑾姐儿的心真狠!
刚解决完一件大事的魏云楼心情还好,看到女儿的伤,估摸着只是看着吓人,“没事,涂了药,过几天就好了。”
林长贤泪如雨下,“是我不好,是我没教好兰儿,是我的错。”
“好了,别哭了,岳母说的对,你是庶女,没经过嫡女教养,这不是什么大事。对了,对牌呢?”
林长贤心里咯噔一声,“爷要对牌干嘛?”
“我今日已经跟母亲禀明,以后就由母亲掌家。”
林长贤扯了个难看的笑,假装开心地道,“那就好,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是感到吃力的很......”
她将对牌给了魏云楼,魏云楼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走了。
就在魏云楼转身出去后,林长贤的脸就拉了下来。
她紧紧地捏住颤抖的双手,眼神冰冷恶毒,“死老太婆!”
然后,她又想起方氏临走的时候说的话,“别忘了,你娘还在府里。”
继而,泪眼滂沱地滑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