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头彻尾的冷意之后,身上已经渐渐没有了知觉,就连疼痛的双脚,都开始麻木。
雨还在下,越下还越大,已经接近暴雨的级别。
魏玉瑾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恍惚起来,她努力地睁开眼,坚定心神,但是如注的暴雨,一下又一下地摧毁她的神志。
终于,一阵阵黑暗袭来,魏玉瑾晃了晃,在小丫鬟的惊叫声中,倒向了冰冷的地面。
也就在这个时刻,紧锁的佛堂大门终于打开了。
黑暗中,有双苍老冰冷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魏玉瑾滚烫的额头。
“唉,可怜的孩子。”苍老的声音。
“老夫人,您真的不去看看,说是要和离了。”金嬷嬷焦急的声音。
“唉,当初是我逼着楼儿娶她的,现在她要走,也就随着她去吧!”魏太夫人哀莫大于心死。
“您说这叫什么事啊!那个姓风的不是已经死了吗?大奶奶现在和离,以后可怎么办啊?她也不顾顾瑾姐儿。”
“如果能顾着,瑾姐儿也不会跑来找我了。”
“唉,夫人这一走,那贤姨娘那边?”金嬷嬷的声音里满是忧愁。
“楼儿说要把她抬为正室,还要把瑾姐儿记在她名下,哼!我拒绝了。他们想欺负瑾姐儿年幼,也得看我老婆子答不答应。”老夫人愤愤地说,她一直不喜欢林长贤。
“老夫人真的要把瑾姐儿养在底下?”
“就看她这份天性,才五岁,就知道自己有麻烦,要来求我,就冲这份机敏,冲她雨中跪我这份毅力,我也得好好地把她养起来。”
“能够得到老夫人的疼爱,瑾姐儿也是个有福的......”
魏玉瑾听到这里,终于眼前一黑,放心睡去。
只要祖母肯照顾自己,那就没什么事了,她最怕的就是祖母不愿意照顾她。
等到魏玉瑾再次醒来,已是黄昏,雨消云散。
微黄的光照进碧纱橱内,温馨中带着一股恬淡。
魏玉瑾打量着守在床边的魏太夫人,爬下床,郑重地给老太太磕了个头。
老太太穿着褐色福字不断头大袄,额头上勒着同色的抹额,脸色严肃,眼神却很温柔。
“你知道我是谁吗?”
魏玉瑾点点头,“您是祖母。”
老夫人扶她起来,笑着说,“好孩子,愿意以后跟祖母生活吗?”
魏玉瑾重重地点头,“瑾儿会好好孝顺祖母的。”
魏太夫人将她搂紧怀里,一声声地叫着心肝。
“以后,你就住在我这碧纱橱,祖母不爱出去,你帮祖母抄抄佛经什么的。”
魏玉瑾点头,然后停顿了一下,“祖母,母亲她......”
魏太夫人怜惜地摸着她乌黑的发顶,“你想去看看她吗?她和你父亲正在办和离,马车已经停在外面了,你要是想看她最后一面,我让金嬷嬷带你去。”
魏玉瑾握着老夫人大大的苍老的手,意志坚定,“不,她不要瑾儿,瑾儿也不要她了!瑾儿只有祖母,只有祖母待瑾儿最好。”
老夫人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紧紧抱着魏玉瑾,“对,她不要瑾姐儿,是她的损失,瑾姐儿这么聪明,祖母很欢喜。”
魏玉瑾紧紧贴着魏太夫人,感受着魏太夫人身上的温度,放心地吐了口气。
这一步,她走对了!
有了祖母,即使没了娘亲,也没有关系了。
魏玉瑾没有去找林长安,林长安也没有找魏玉瑾,听说她头也不回地出了侯府大门之后,魏玉瑾深深地叹了口气。
前世,她并不知道母亲最后的结局,只听说她去了南方,跟个男人走了。
具体的,父亲和林长贤都没跟她提过,两人就像忘记了林长安是谁一样,甜甜蜜蜜地过着属于他们的日子。
而林长安些许的消息,她还是从魏玉兰口中得知的。
魏玉兰总是趾高气昂地羞辱她,说她娘不守妇道,是个不好的女人。她总是默默地听着,忍着,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魏玉兰说的并没有错。
林长安,确实不是个好女人。
但她是个勇敢的人,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是她入宫很多年之后得出的结论,她很羡慕她,在她伺候了老皇帝之后,她无比地羡慕林长安。
那个可歌可泣,勇敢地抛家弃女的女人!
所以,她希望林长安能够幸福,即使被牺牲的是自己。
但她不怕,她有祖母,有三十几年宫廷沉浮的经验,她能够活得很好,她希望她娘也能够活得好。
和离的事办的很快,林长贤扶正的事也很快。
魏云楼摆了酒,说要一家人聚一聚。
魏太夫人暂且不提,按礼,魏玉瑾应该出席。
魏太夫人却不想她过去,她不想让魏玉瑾经历那么难堪的场面,即使只是在自家人的面前。
“祖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不能让别人挑出毛病来。”魏玉瑾劝着魏太夫人。
她自己是想要过去的,毕竟,有些事还得说清楚。
魏太夫人说不过她,只得吩咐金嬷嬷带着桂香一起去,生怕她受了欺负。
“金嬷嬷老了,还是让桂香姐姐抱我吧!”
魏玉瑾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桂香,心里一阵触动。
前世,她入宫,祖母便将桂香给了自己,桂香那时候已经嫁了人,到了宫里,就成了自己的尚宫。
桂香聪明,沉稳,而且忠心耿耿,靠着她,魏玉瑾才能在刀光剑影的宫里躲过一次次明枪暗箭。
也不知道自己中毒死后,桂香怎么样了。
她揽着桂香的脖子,亲昵地贴着桂香的脸,“桂香姐姐,好香啊。”
桂香呵呵直笑,把魏玉瑾抱得稳稳的。
宴席摆在了前厅,从魏太夫人居住的荣安堂到前厅,距离也不算太长。
永昌侯府是一座五进的大宅子,是永昌侯魏云楼封侯时,陛下赏的。
前厅里张灯结彩的十分热闹,奴仆们喜笑颜开。
魏云楼身穿大红喜袍坐在主位,身边坐着的是同样身穿大红喜服的林长贤,正看着魏云楼笑得一脸温柔。
不约而同地,孩子们都没有出席,只有大人们在场。
永昌侯府总共有三房,除了长房魏云楼和二房魏云城是嫡出,小三房的是庶出。
长房有魏玉瑾和魏玉兰两个孩子,两个人排序二和三,二房生有嫡长子和一对龙凤胎,比魏玉瑾和魏玉兰大了两岁,小三房到现在都无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