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普照,立秋之后,周遭的暑气也少了许多。赵如凝才勉强能下地,便带着些许愧疚之心,来到寒冰洞外。洞外是一片林子,尽管日头正盛,林子里总有湿气,让她不觉得暖和。再一接近冰凉刺骨的寒冰洞口,那从洞内传出的寒气直逼人的后脖颈。“宁懿寒。“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怯生生地喊了一声。无人应答。许是声音太小了,听不见罢。她想推门进去,却又忽然忆起上次被宁懿寒一掌击晕的下场,不免又止住了脚步。到底要不要进去?她踟蹰着。忽而,西边的林子里传来动静。赵如凝受了好奇心的驱使,慢慢走过去看。是一只兔子正在吃草,样子小巧可爱,赵如凝心中喜欢,便想上前去抓。不料,林中忽然跳出一匹饿狼,龇牙咧嘴面露凶光,看样子,不仅要把兔子当猎物,就连赵如凝,也将成为它的猎物。那匹狼呼哧呼哧喘着气,咧着血喷大口,上下嘴唇在激烈地颤抖着,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猎物。兔子警觉性高,飞快蹦跳着跑了,只剩下赵如凝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她害怕极了,腿软得不行,差点就直接坐在地上。再一看,那匹狼眼光发青,就快要扑过来。赵如凝会些轻功,她本想轻身一跃,飞上枝头以便逃脱,可她此刻身子太弱,内力不足,加之身体才刚见好,刚一腾空,便被饿狼扑了个正着,她的右腿被严重挠伤。落地之后,那狼直直地朝她扑了过来,她只得以右手遮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个紧要关头,只听见“呼”的一声,她身后有人发出一掌,那掌力带着风,狠狠地朝着饿狼拍去,当场把饿狼劈成了两半。赵如凝惊魂未定,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身后,是宁懿寒。他救了自己一命,如同那日在水皖楼一般,及时而又精确。“宁懿寒,你出来了?”
赵如凝没头脑,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被疼痛侵蚀大脑,疼得她冷汗直流。宁懿寒俯身蹲下,将她的裤管掀开,那几道醒目的血印赫然出现在了眼前。“傻女人,你不是有轻功吗?”
宁懿寒撕下自己衣服的内衬,将她的伤口轻轻包扎起来。赵如凝眼中泛着泪花,“我没力气。”
她望着宁懿寒,任由眼泪滑落脸颊,他虽然脸色难看,手中的动作却极其轻柔。“没力气还出来乱跑什么?”
包扎好伤口,宁懿寒一个横抱,将赵如凝搂在怀中,然后慢慢地走出林子。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过往云浮宫人或是徒众全都下跪低头,不敢多看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云浮的规矩。赵如凝不愿继续这般尴尬,于是先开口问道,“你的内力如何了?”
宁懿寒却冷冷地说,“不关你的事。”
赵如凝吃了瘪,心中有些怨气,“我好心去找你,腿还受了伤,你却这般回我的问题,是不是太过分了?”
宁懿寒忽然不走了,他站在原地,呼吸有些不稳,赵如凝忽感窘迫,莫不是自己太沉,他抱不动了?“你……你为何停下?”
宁懿寒不说话,也不走,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里。赵如凝挣扎了几下,“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宁懿寒似乎也没有过多地挽留,赵如凝轻轻扭动了几下,便从他怀中落地站好。“你不走,我走。”
赵如凝见他还是不说话,觉得莫名有委屈,便决心自己一个人回去,可她方才一路被宁懿寒抱着走,竟忘记自己的右腿受了伤。刚走了两步,便软踏踏地倒在地上。宁懿寒见状,不得不又将她抱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用走的,而是一个轻功腾空而起,只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卧房门口。在放赵如凝落地之时,他没有很小心,只是将手一松,赵如凝便重重地踩在地上,这一踩,将她的腿震得生疼。“宁懿寒!”
赵如凝本想恶狠狠地骂他几句,可是疼痛又在侵蚀她的大脑,她只能一面忍痛,一面埋怨道,“为何每次遇见你,我都要受伤?”
宁懿寒没有恼怒,也没有不屑,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赵如凝,“我也不知为何要遇见你!真是不该!”
还不等赵如凝理解清楚这两句话,他转身便走,任由赵如凝在他身后大喊。“什么跟什么呀!”
赵如凝觉得莫名其妙,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去。月上梢头,赵如凝独自坐在农户的院子里抬头欣赏月光。还在赵府的时候,他也常常和凝儿这般欣赏月光,不知凝儿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魔宫的人欺负?他从腰间掏出匕首,轻轻地在手掌根部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出,他将那一滴一滴鲜血小心翼翼地滴在灵蛊双坠上,口中默念几遍从前求坠子的时候,行巫者教授他的口诀。而后轻摇那个坠子,意外的是,坠子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正感到奇怪,身后突然伸出一只大手,将他手中的坠子抢了去,他动作敏捷,站起身来,便回头去抢,却见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这下,赵潋奇摆出了过招的姿势。“你是谁?把我的东西还我!”
他伸手过去夺,却次次都扑空,终于,在他精疲力尽之际,对方一把摘下了面具。“清霂?!”
赵潋奇哭笑不得,“你这是……”齐清霂笑道,“最近几日恢复得挺快,都能与我抢东西了。”
他将坠子递还给赵潋奇,“看来,音竹的医术当真能与周叔比肩了。”
赵潋奇听齐清霂这么一说也才发觉,周音竹已经两日没来看他了。“音竹最近都在忙什么呢?为何这几日都不见她?”
齐清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上次她给了我这面具,我也没见过她,我爹也是周叔在照料着。”
赵潋奇问道,“师伯可好些了?”
齐清霂叹气,“也算不上坏,人清醒了,也能下床,只是武功却再无法恢复了吧。”
“活着便好。”
赵潋奇望着天上的圆月,难免感伤,“今日是中秋吧。”
齐清霂点点头,“你也莫要伤怀,师叔走了,你与如凝也是可以重振镖局的。”
赵潋奇苦笑,“我如今这般模样,凝儿又还被困在云浮,如何重振镖局?只怕我们晟月派也就跟着败了吧。”
齐清霂见赵潋奇如此悲观,不得不转移话题,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张面具,“这张给你。瞧你恢复得不错,戴着这个面具出去,没人认识你,也可暂保安全。”
“这是?”
赵潋奇拿过面具左右看看。“是音竹去谢铁匠那里求来的。原是给我爹的,可我爹一时间也没法出门去,我便想着来给你了。”
赵潋奇左手拿着面具,右手还攥着那个坠子,又一次陷入沉思。“莫要想太多,先把身子养好了,一切还可以从长计议。”
“我只怕我这身功夫,恢复不到从前了。”
周音竹从屋外急匆匆地跑来后院,月光映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音竹,发生何事?为何你如此惊慌?”
齐清霂上前扶住跑得气喘吁吁的周音竹。“我……我去采药回来,不见我爹,等了三个时辰,还是不见他归家。清霂哥,你快去瞧瞧,他是否在赵府的冰窖照顾齐伯?”
周音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颤抖得那么厉害。“没有,我出门之时,周叔早已离开冰窖两个时辰了。”
齐清霂与赵潋奇对望了一眼,觉得事情不妙。“我……”周音竹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别急,我去帮你找找。”
齐清霂扣上面具,一个轻功,飞出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