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宵小,安敢于我跟前唁唁狂吠。”
对着地上冰冷发黑的尸体,少女声如鬼魅般肃杀,她有些乏力地半睁着,双生眸色幽凝,如深深潭谷中冷冽泯心的流冰暗涌,让人心生恐惧。
鼎香断,灭了三两烟火。
迷香微微散场,冷血少女的意识渐渐迷茫消退,眸眼沉沉拢合,收敛了那抹越发惊心骇人的涌绿。
少女一身是伤,尘血扑面,伴着死寂无声的夜色,狼藉缭乱的光景,终是昏昏沉沉倒入了那片寂寥清凉的月夜当中,不偏不倚,倒在了御千玺温热的怀里……
迷迷糊糊之间,似乎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白衣少年。
......
霞光哈欠连连,如迷香漫烂无章,连绵起伏的山头遮不住缕缕晨光,挠拂在庙宇里弥勒佛金色冰硬的佛像身上,痒地弥勒佛像灿烂大笑。
“小施主,你总算醒过来了。”
眼皮不过刚一颤动,才半睁开沉重的双眼,花茯苓便听得一道充满忧虑的急音摧促扰来。
头中余晕未散,花茯苓迷蒙着眼,磨磨唧唧地支起小身板,目光霎时木木无神地直盯着左腿上反反复复纠缠不休的白布绷带,险险晕了过去,这白布绷带,真是……好生熟悉!
这阴魂不散、穷追不舍的破玩意儿!
抬了头,将将打量周遭,不知何时,床边已被几个僧人围得水泄不通。花茯苓心头一紧,连忙低头探看自己身上那廉价地可怜的衣物。
幸好,一身粗布衣裳完好无损,原封不动到失望。女儿身算是保住了。
“阿弥陀佛,花施主可有不适?”空若禅师单手佛礼,关切问道。
花茯苓微眯着眼,暗自吐槽道,“这个和尚我不曾见过。话说这人谁啊?废话!一大清早的,便见一群老少和尚围看一清秀小姑娘睡觉,你说有适不适!”
乍变了脸,花茯苓嬉笑道,“安好,安好。”
“施主,这位是我寺大僧,空若禅师。”
“空若......禅师,哦~哦!阿弥陀佛~”花茯苓学着人情世故,做了个揖。
思光一转,突想到昨夜凶房中伏尸三人,其中天仇主仆亦纷纷命丧毒手,这佛圣寺此次损失了如此一位财大气粗的财神爷,看这和尚袈裟与别个不同,想来这和尚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心中必定十分悲苦,看在今日他救助自己的情分上,花茯苓十分善解人意地温柔安慰道,“一切皆是命,空若禅师,还望节哀。”
而禅房另一边......
少年一身白衣,腰间佩戴着蓝色流苏,流苏上面纹绣着一个“”笙:“你不该活着的。”
白衣少年温润的声音却说出与他通身如玉的气态极不相符的话来。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七殿下,为人敬仰的阎王,对于眼前人轻描淡写所说的大逆不道,充满敌意的话似乎也已经习以为常,
“看来,我也有让人失望的时候。”御千玺从迷香中微微缓过神来,轻抿一口茶:“所幸命大,被一二货煞星挡过一劫。”
“阿嚏~”
"阿嚏~"
花茯苓重重地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看了看这燥热的天,权衡再三,于是厚着脸皮讨叫僧人取来压箱底的毛毯,紧紧地包裹在身上。
空若禅师白眉微凝,不解其意,慈声问道,“节哀?花施主,何出此言?”
花茯苓瞧着空若禅师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圆溜水亮的瞳眼更加茫然了,径直挠挠呆瓜脑袋。难道空若老禅还不知他家财主惨死刀下的消息?不应该呀,若是如此,吓倒凶房的我又何故身在此处?
深思熟虑之间,如灵智乍开,花茯苓恍然大悟,柔眼一瞬不瞬地盯看着故作镇定的空若和尚,眼色不由得布满了同情与怜悯。
她暗自轻叹一声,财主已去,财源断流,看来怕众人乱了方寸,为了稳住人心,空若老禅不得不费尽心思暂时对外隐瞒此事。这大僧、方丈虽受宠于众人,但事务繁杂,事事须得深谋远虑,且面面俱到,事无巨细,看来,高僧、方丈什么的,着实当不得。
“哎~”花茯苓又是一声轻叹。
她并不忍心揭穿他,反而少有仁心地帮衬隐瞒道,“呵呵,无意,无意。呃……那个,昨个夜里我亲眼瞧见天仇主仆下山去了。私想着天色已晚,理应严尊长辈教导,断不能夜出晚归,坏了规矩,学拟纨绔模样。是以,一向循规蹈矩的我便没有跟过去。”
花茯苓一顿有头有尾自我美化地胡编瞎扯道,完全在说另一个与己无关的烂故事。
禅房深处.....
“是吗,那还真是个煞星。”白衣少年肯定道。
御千玺意味深长地说,“国师,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你我的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抚摸着茶盏,御千玺继续道;“国师专程赶过来,应该不是关心我死活的吧”
白衣少年眼眸淡淡低垂,温柔地不可一世,随手扔过去一个东西。“喏~不怕死就用吧。”
修长白皙的手接过这宫廷秘制里面的清源丹,从药瓶上,隐隐可感知残存的余温还未散去,即便是在宫廷中,这药也是有市无价,极易宝贵难得的,此药经过炼制出炉时,三个时辰内药温一旦散去,药效便如同废丹一样。
御千玺握着这不大的药瓶,还有淡淡的余温。
他消息倒是灵通,怕是早先就知晓了此事,快马加鞭,专程有备而来吧,“怕是迟一点,这药就废了吧,你大可再等等”
“我来时,见一河水寒凉,便已经带着此药去冷水里游洗了一遭,无奈余温尚感,本想再拖个片刻,又实在浪费我的时间。”少年无奈道。
“国师倒是直言不讳。不过,还是劳你费心了。还被迫专程送个药。”
白衣微笑道:“送药,顺便而已。本专程来收尸的。”
“国师请注意您言辞,您以为您在和谁说话。”天仇心中不悦道。即便是在朝堂颇有威望的国师,也不该对着皇子放肆,言行如此大逆不道,况且,还是历年拼杀保家卫国,征战沙场的七殿下,更是自己的主子,岂容他人置喙放肆!
御千玺微微一扬手,有止住之意;“天仇。”
七殿下继续道;“我这命倒是金贵得很,竟还惊动堂堂国师来送药收尸。不过国师也别这么心灰意冷,本殿下的命,下次,给你收。”
“说得好听啊。殿下要是争点气,我也不必来来送药。”少年明显并不理会天仇,习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