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欺辱百姓，这就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做派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吴员外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
朱常洛给他留下的五十辽东军卒到了。
郑国泰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面前打抱不平。
整个京师谁不知道，他国舅爷想做的事情，便是亲王遇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
况且这还是在他自己的家里。
郑国泰眉头骤起，循声望去，正要发作，脸色却为之一变。
只见府门外站着几十个吊儿郎当的军卒，看盔甲服色，不是守卫京师的京营，二十六卫之类的禁军，倒像是辽东的边军。
如果是京营或者是二十六卫的军卒，他便可以毫无顾忌的把他们赶走，可若是辽东军卒的话，他就得掂量掂量了。
且不说这些常年驻守在辽东的军卒性子粗劣，会不会把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放在眼里。
万一这些骄兵悍将粗鲁性子上来了，油盐不进的打自己一顿，虽然后面可以通过万历皇帝把他们惩处一番，可脸面上也丢大了。
那他这个国舅爷以后还在京师怎么混？
再有就是这些军卒可是万历爱将李如松手下的兵，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声名赫赫的大明柱石，他更得谨慎行事。
郑国泰虽然贪，但他并不傻，稍微权衡了一下，便强压着怒气走了出来，质问道。
“你们可是辽东总兵李大人手下的军卒？”
为首的百户也不答话，只是看着被一群家仆围在中间的吴员外，伸手指了指。
“我们是谁不重要，只是看不惯你国舅爷欺负百姓。”
朱常洛留下这些辎重营军卒，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煤炭开采出来之后，往辽东运输，再者，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说辽东的煤矿资源更为丰富，但是从设备到人工，朱常洛现在还没有时间去安排开采挖掘。
为了让自己营里的军卒能够在寒冷天有足够的无烟煤御寒，朱常洛暂时也只好采用这种笨办法了。
郑国泰盯着那个百户，又看了看周围越聚越多的百姓，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虽然他在百官面前无法无天，可也不好在这么多百姓面前，表现的太过分，若是真的激起民愤，可就不好了。
郑国泰恼火的甩开袍袖，对身后的家仆怒道。
“放人。”
郑府家仆得到主人命令，纷纷退开给吴员外让出一条路径，眼看着他走出自家的府门。
见吴员外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了，为首的百户恭敬的走上前，查看了一下，确认他身上没有什么别的伤痕，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毕竟那位千户大人临走的时候交代过，如果吴员外在京师出了什么问题，一定会让自己好看。
对于朱千户说出的“好看”这个词，领头的百户可是有深刻理解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得罪国舅爷的风险，直接冲到他府上捞人。
“老天爷啊，员外，索幸你老人家没事，如果少了一根汗毛，我可就火不了了。”
既然人已经捞出来了，辎重营百户也不再郑府门前多耽搁，指挥手下人把吴员外保护在中间离开了。
“百户大人，事情办好了吗？”
吴员外绝处逢生，走出一些距离之后，问道。
“放心吧吴员外，第一批的成品无烟煤已经从西山运出，送到首辅沈大人家里了。”
郑国泰气呼呼的站在府门口，看着一群人越走越远，听着他们的对话声音也越来越小。
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好像是那个百户跟吴员外说，无烟煤从西山运出？
忙抓起一个边上的仆役，厉声问道。
“你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了吗？”
郑府仆役这几天做事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哪里做的不满意，惹得国舅爷迁怒自己。
那个被抓住的仆役这会被郑国泰勒着脖子质问，脸都吓白了。
支支吾吾的说道。
“好……好像是说……说，无烟煤从西山，运出送到……”
听到仆役的话，郑国泰眼珠子都红了，满是横肉的脸紧贴着那个仆役，恶狠狠的说道。
“你确定是西山？”
“是，国舅爷，小的听到的确实是西山。”
“你们呢？”
郑国泰气急，飞起一脚把刚才说话的仆役踹飞出好远，扭身扫过剩下的仆役。
“你们听到的也是西山吗？”
“是，是西山。”
“没错，小的们听到的就是西山。”
一群仆役唯唯诺诺的回应道。
听到仆役们肯定的答复，确认了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意识到自己可能又被朱常洛摆了一道的郑国泰，此时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朱！常！洛！”
……
毓德殿内。
万历皇帝看着首辅沈一贯送来的这些蜂窝状的怪异煤球，满脸疑惑。
“沈卿，你确定这东西可以用来取暖？”
沈一贯保持着作为首辅的仪态，可还是难掩心中的喜悦，激动的说道。
“陛下放心，老臣已经在家中试烧过了，这些煤球加工的很好，烧起来没有什么烟气，而且比普通的木炭取暖效果也要好。”
万历皇帝将信将疑的让陈矩把殿门都打开。
又吩咐小太监取来一个烧炭的炉子，远远的摆在门口，把蜂窝煤放进去，用火折子引燃。
看到只是袅袅冒出一点点白烟，才从龙椅上站起来，慢慢的走了过去，伸出手在炉子上方试着探了探。
顿时觉得一股炽热的空气，包裹住他略有些冰凉的手指。
“沈卿，这真是好东西！”
万历眼中冒出惊异的光。
煤炭能烧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可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把它开发成资源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燃烧时冒出的浓重烟雾，人根本就没法靠近。
这下好了，解决了煤炭的浓烟的问题，大明的百姓寒冷天就能用来御寒了。
“价格如何？”
万历皇帝感受着灼烧的蜂窝煤传递到身上的暖气，问道。
“臣问过了，这蜂窝煤的造价低廉，卖到市面上，售价只有寻常木炭的十分之一，陛下放心，我大明百姓用得起。”
听到这里，万历眼中的光稍微暗淡了一些。
他到不怎么关心百姓用不用得起，或者说，在他眼里，只有那些家里有些钱财的才能入得了眼。
沈一贯敏锐的捕捉到了万历皇帝神色上的变化，慌忙补充道。
“不过，价钱便宜也有便宜的好处，买得起的人多，加起来也能收得不少的税。”
听到沈一贯这么说，万历眼中的光，才又重新亮了起来。
“对了，沈卿，这蜂窝煤是哪里产的？”
“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