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罂粟花冠(洛天依)
如果繁星足够大,足够闪亮,足够近,那么月亮也就是很普通的那一个,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
正如眼前的情景。
如果有着某种更加具有冲击性的事物,那么原先纠结的东西都会变小,变得微不足道。
鲜血与残肢蔓延铺展,这是让感性无限膨胀,没有人看到这一幕会再去计数死者的人数,没有人。
一个或者十个,他或者她,在多到泛滥的数量面前都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哪怕真的去算,去细细挑拣这些尸块也无法拼出完整的人形,也不可能得到答案。
仿佛黑夜寒风中鼓吹混乱的诡异怪声。
仿佛女孩嘴唇鲜艳的红色。
那样美丽,那样残酷,以至于当事人都很难做出震撼性的反应,没有办法突破木然的脸部肌肉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大悲无声。
陷入木然,陷入呆滞,逃避噩梦。
“噩梦。。噩梦!对!对!这是梦!——”
瑞尔•甜瓜,跪坐下去,面色惨白,双眼怒睁,下意识前撑的双手没有任何力气,直接额头触地。
厚实的皮囊保护下,他的额头连鲜血都无法渗出。
鹊靠在一旁倒塌的废墟梁木上,抱着双手,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无言的沉默。
这个世界从来都缺少希望与奇迹,缺少幸福大团圆结局的可能性,而惨剧与悲剧永总是不期而遇,如期而至,从不拖欠,也不迟到。
哪怕是虚幻,也总有人渴求着最后的希望吧?
然而,一直在燃烧的废墟中瑀瑀独行,最终得到的也只能是毫无意义的废墟。
仅仅只是——
寻常的悲剧,普通的惨剧,随处可见。
不需要已经麻木的心灵来怜悯安慰,不需要惊讶与彷徨。
眼前这一幕已经早已不需要过多的解释,掩饰和粉饰了,仅仅只是最寻常的惨剧,如同垃圾场里的垃圾般泛滥,哪里都有,到处都是。
说到垃圾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聚居在垃圾场里的人,外界的人绝对无法理解这群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人的家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可悲与怜悯总是相对的,超过限度便不再能接纳,而且它们永远也没有机会看见生而失败的人的下场。
总有一些人,连他们自身都不知道自己身处的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境地,也让人不知从何处开始怜悯,只能无言旁观。
这些和星星一样遥远,哪怕是能够将足下湖水变为葡萄酒的圣人,也不会向贫民窟的孩子递上一块白面包。
孩子根本不会接受,它们甚至会觉得,自己不配。
这就是悲哀,这就是现实,现实这个东西,好似老屋窗棱上陈年的污垢,太过深沉,无法去除。
眼前
死去的人们究竟是谁?
这一点只有对于当事人才有意义,不,或许,当数量多到这种程度,当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对于当事人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没有意义?
——才不是。。
“才不是。。没有意义啊!。。”
瑞尔从喉咙深处发出嘶哑哽咽的声音,他身体重心向后,整个人蜷缩着,脖子却梗在外头,如同一只受惊的鸵鸟。
然而,那种一塌糊涂的表情绝对不可能让人有笑的欲望,那是一个坚强的男子一生中从未有过的脆弱的时候。
能够笑出来的不是快意的仇家,就是拥有极其恶劣本质的存在。
哪怕是鹊,也笑不出来。
鹊勉强还从残骸中分辨出了小孩子的手臂,那只棕色皮肤的小手向天极力伸展着,五指努力张开,现在也已经完全僵硬。而这条手臂从肩膀处开始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是谁?
瑞尔的儿女?又或者其他。
二十分钟前,这个魁梧壮硕的男子是局促笑着对鹊说“神明大人,我要回趟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您。。。”——“走吧,我预感到今晚会有好事发生。”
结果就发生这样的“好事”。
鹊走上前,静静俯视着这个看上去已经软弱的,完全没救的男子,看着他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
鹊在心中计算着钙调蛋白的耗能与多巴胺的运送轨迹。
不过魔方的自动扫描线先一步得出了答案,然后归入了数据库,复杂的公式计算最后归纳为一行小字浮现在鹊的眼前。
鹊撇了撇嘴,感觉自己许久不动脑子,智商有点退步了。
但真要说起来,我的意识和思维能力只怕已经不单单依靠大脑这种物质器官了。
鹊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自从不久前的蜕变升格之后,随着视角广度高度的提升,现在的他哪怕被布满铁锈的刀刃搅烂大脑,被切断四肢,将躯干剁成粉末,也不会就此停止思考,不会就此丧失的能力。
他能够单纯地以精神物质这种飘渺的状态存活于世间。
【类别:泛意义人类属】
【名称:瑞尔•甜瓜】
【能值:忽略不计】
【备注:亚人种•棕肤色未知人种(疑似幻想种残留血脉),该个体的神经系统并没有与他的身体素质同步,仅仅是和正常人相似的程度。】
这货的身体素质比初见时的铃音还要强上一筹。
鹊突然皱了皱眉,充满神经质的思维方式令他突然感觉到一阵不愉快。
话说。。。
铃音是我的。
没错,是我的!要比较只能我来用!你们是什么东西?!
在强烈的病态占有欲驱使下,加之眼前之人的样子实在令人看不过去——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毫不犹豫地抬起腿,看似轻飘飘地落下。
“砰!——”
脚跟精准地点在脊椎中心,瞬间就响起了轻微的骨裂声。
瑞尔整个人就像是夸张的积木一样,瞬间瘫软在地,将周遭的地面整整压下去五厘米。
“神,神明大人——”
“想好你接下来要说的第一句话,否则连我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鹊打断他的话,保持着站姿,一脚踏在瑞尔的脊背上,抬头望着深蓝墨色的天空。
他的声音冰冷,且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
不单单是高位者对低位者的俯瞰与漠视。
只是,鹊一直都是如此,漠视幸福,漠视悲剧,也漠视自己,直到。。。
“非常不幸的是,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而且你的反应也令我失望。”
“本来,你将成为我计划的一环,不过现在嘛。。看到你这副熊样,我认为还需要考虑一下。”
“怎么样,想好了吗?”
瑞尔原本阳刚,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黏满了眼泪灰尘,一塌糊涂。
他的眼神不断闪烁的,表情狰狞,面部的筋骨皮肉全堆贴在了一起,抽搐不休。
挣扎。。隐忍,挣扎。。隐忍。。
道歉?
求饶?
不说话吧。。
我。。还是忍——这还让我怎么忍啊!!!
瑞尔此时饱尝着五味杂陈的各种激动情绪,火山一般人在这个强悍的男人心中碰撞起伏!
然而恕不知,他那幅背对着鹊,不断变换变幻表情却全部被后者收入眼底。
最终,直到最后一刻,瑞尔都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他保持着趴服的姿势不再动弹,脸上已经恢复了僵硬冰冷的平静。
他努力换上笑容。
“神明大人,我刚刚失态了,真是对不起,我这就向您赎罪,今晚——”
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不要说了。”
鹊轻轻鼓了鼓掌,继而大笑,非常高兴的样子。
瑞尔低着的面向沙地,这时候又露出阴暗的表情。
“瑞尔,你可真是快可塑之才。”
“哪怕是最为懦弱无能的人,一旦被逼迫到绝对不可挽回境地的话,这种程度的觉悟还是有的嘛。”
鹊的声音中充满了邪恶的欢愉,如同邪神在耳边轻轻低语。
“那么,作为将来我在这个世界的代理人,现在我就告诉你第一个需要注意的事项。”
“那就是,不要在一位神灵面前,如此露骨地显露出的杀意。”
“你所谓的伪装,对于吾等而言根本毫无意义!这种时候只有完全欺骗自己,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只有活下来,你才有资格谈论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