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将军!”
宁阳县城里,一个传信兵站在图远面前,毕恭毕敬,低头道:“根据线报,南人的皇帝似乎已经过了淮河,现在在泗州附近。”
此时,图大将军已经到了前线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的心情是不怎么好的。 因为同为从龙功臣的一员,其他的从龙功臣此时都在燕都,品尝胜利果实,但是他却在这个时候被外派到了前线,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沈毅打仗是什么模样,他以前是早就见识过的。 可以说是不择手段了。 到前线来跟沈毅对线,即便是这个久在边军的大将军,老实说心里也没有什么底。 这并不是图远自觉自己的领军能力要弱过沈毅,而是他觉得,燕都朝廷的补给,大有问题。 到南边领兵以来,燕都朝廷的钱粮补给,屡有拖欠,经手的朱里真老爷们,几乎过手薅一成,让图远颇为恼火。 但是又不能发作。 因为这其中的利益链,盘根错节。 永平朝的时候,在里面捞油水的一般是朱里真的大家族,比如说佟家以及马家这两个相门,那个时候,不管是图远还是周世忠,都不敢得罪这两股势力。 而现在,佟家与马家虽然没有倒,但也已经塌了半边房子,也就不能从里面捞油水了。 只不过,捞油水的换了一批人。 现在,主要是郎家的人以及他图远的亲戚们,想要瓜分这块蛋糕。 这就是自己人,图大将军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后勤有问题,打起仗来,的确束手束脚。 听到了下属的汇报之后,图大将军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闷哼了一声:“李陈皇帝,真是好大喜功,他们的北伐军才北上了多少,这就迫不及待的到淮北来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下面的一个副将犹豫了一下,低头道:“大将军,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副将缓缓说道:“如今南陈不知怎的,打起仗来竟然颇有些锐气,让咱们大齐吃了不小的亏,如今南陈小皇帝竟然离开了建康北上,大将军如果能捉住这个小皇帝!”
他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激动了:“那么,不仅这两年吃的亏可以尽数找补回来,甚至可以挟持这个李陈小皇帝叫门,一路打到建康城里去!”
“那时候,大将军便是大齐七十年来第一功臣了!”
图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瞥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副将,有些不屑:“且不说那小皇帝人在泗州,就算他现在到了曲阜,你能打到曲阜去吗?”
“你连兖州的城墙,都未必瞧得见!”
图大将军闷哼了一声,开口道:“那姓薛的,已经把军队推到宁阳县城附近了,也未见你出去跟他硬气,你告诉本将,你准备用什么法子,将那李陈皇帝捉住?”
“你若是能捉住他,这功劳本将一点不取,统统让与你。”
这姓谢的副将闻言,有些泄气,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图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上报罢。”
“报知朝廷。”
帅帐之中,有人上前,微微低头道:“大将军,恐怕清净司的人,早已经报上去了。”
图远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有些恼火:“清净司上报是清净司的,咱们上报是咱们的,你是猪脑袋吗?”
这人缩了缩头,不敢说话了。 而事实上,他说的并没有什么错。 洪德皇帝还没有离开建康的时候,清净司就已经严密关注他的动向了,到现在,洪德皇帝的任何动作,都在清净司的关注之中,并且随时会上禀到燕都。 此时此刻,洪德皇帝越过淮河的消息,已经送到了燕都修德殿,也就是昭武皇帝的桌案上。 昭武皇帝坐在自己的帝座上,看着眼前清净司送来的文书,脸色极为难看。 周元朗小心翼翼的站在他的下首,不敢说话。 昭武帝沉默了好一会儿,看向周元朗,沉声道:“周爱卿,你怎么看?”
周元朗低头想了想,有些无奈道:“陛下,李陈皇帝这一次到曲阜去,用意很简单,是想要收拢天下士人之心,以及振奋李陈人心。”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开口道:“臣看过前线的战报,就目前而言,山东战场上,我大齐的王师只能跟李陈军队僵持,如果冒进的话,很可能会重复徐州府故事,损失惨重。”
“这个时候,拿李陈皇帝,似乎真没有什么办法。”
周元朗低头道:“臣的想法是,暗杀洪德皇帝。”
听到周元朗这句话,昭武帝闷哼了一声。 “从那李皇帝离开建康开始,朕的清净司前后,已经死了七八批人了。”
他有些气愤:“他们早有准备,连近身都无从近身,更不要说刺杀了。”
从古到今,刺杀皇帝,都是个难度拉满的差事,而事实上,真正死于刺杀的皇帝,几乎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周元朗想了想,继续说道:“杀不了李陈皇帝,那就只能在曲阜做文章了。”
昭武帝看着周元朗,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周元朗微微低头,开口道:“天降不祥。”
他看着皇帝,低声道:“只要天降不详,李陈皇帝祭孔的事情,就会被完全遮弥过去,无人在意。”
昭武帝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 “可行。”
“朕,马上让人去办。”
……………… 徐州府,沛县。 此时,皇帝陛下在徐州,已经住了三天时间,算是略微感受到了一些徐州的风土人情。 不过,因为沈毅催着赶路,他还是离开了徐州府城,朝着兖州赶去。 沈老爷催着皇帝赶路的理由很简单,夜长梦多嘛。 他只想早早的完成这趟“押镖”的任务,把皇帝带去曲阜装个逼,然后再送这位大佛安安全全的离开,不要出什么岔子。 到了沛县之后,众人便在县城里歇息。 到了傍晚时分,沈老爷陪着皇帝陛下一起吃了顿饭,刚离开皇帝的书房里,就有人带着邸报司的文书找上了他。 沈毅接过文书看了一遍之后,先是略微皱眉,然后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回到了皇帝的书房门口,微微低头拱手:“陛下,臣沈毅求见。”
书房的房门很快打开。 皇帝陛下穿着一身单衣,招呼沈毅进来,等沈毅进书房落座之后,他打了个呵欠,笑着问道:“什么事情,让沈卿去而复返?”
沈毅手持邸报司文书,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低头道:“陛下,曲阜县境内,近来怪事迭出。”
皇帝闻言,挑了挑眉头,问道:“什么怪事?”
“有的庄子,一夜之间牲畜死绝。”
“还有庄子天降雷火,点着了即将收获的麦子,烧了上百亩田地。”
沈毅顿了顿之后,低头道:“有庄子生出了怪病,而且染人,几天时间,传染了几十上百号人。”
皇帝皱了皱眉头,问道:“都在曲阜境内么?”
沈毅点头:“都在曲阜境内。”
皇帝陛下接过文书,看了看北边,轻声道:“那这就不是天灾了。”
沈毅点头。 “臣也是这么想的,大概率是人祸。”
“淮安军控制范围之内,有奸人作祟,臣失职。”
皇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七十年了,难免有人心向伪齐,这不怪你。”
他看着北边,轻声道。 “这是冲着朕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