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沈徽的话,让沈毅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是因为他给自己介绍对象,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他这种明面上是为了沈毅好,实际上是拿沈毅来做人情,甚至是抬高自己的行为,让沈毅觉得不太舒服。 虽然,同族的长辈的确可以给晚辈介绍亲事,但是沈毅的父亲沈章还没说话,也没有委托他去找什么亲事,凭什么就干巴巴的,张口就要给沈毅安排亲事? 沈毅神色不善,但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还是没有当面发作,他扭头走向张简,对着张简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今日劳烦兄长接迎了,今天晚上白玉楼,小弟一定到场,不见不散。”张简先是看了看沈毅身后的沈家人,又看了看沈毅,然后笑着拍了拍沈毅的肩膀,开口道:“子恒高中进士,乃是一件喜事,今日要高高兴兴的,莫要生事,如果真碰到什么事了,记得给县衙去个信,招呼一声。”
沈毅点头答应,然后问道:“师兄,咱们江都新任的府尊到任了么?如果到任,明天小弟应当去拜会的。”
“还没有。”
提起这件事,张简微微皱眉,他闷哼了一声,有些不太高兴:“陈裕那厮,也不知是走了谁家的门路,不仅没有被杨老头牵连,反而还高升去了吏部,他走了之后,江都新任的府尊便迟迟没有到任,都是推官和同知在主事,不过听说吏部已经任命了新任的知府,现在正在赶来江都的路上。”
提起陈裕,张简明显有些不太高兴,他看着沈毅,问道:“子恒在建康,见过陈裕么?”
沈毅想了想,回答道:“在邀月楼碰到过,但是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话。”
“不得不说,陈裕这人还真有些手段。”
张简语气里有些无奈:“这种困局,都能让他全身而退,甚至得了好处,这人将来,多半会成为朝堂里的一个人物。”
这会儿师兄弟俩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因此说话的内容也可以大胆一些,沈毅看了看张简,微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手段,说白了,是陛下不想让杨相一派“断子绝孙”,要给那一派的人留下几个可用之人,留下一些根苗而已。”
他微笑道:“不过这些根苗,短时间内也只会是根苗,发不了芽。”
听了沈毅的话之后,张简先是一愣,然后眼睛一亮,抚掌赞叹道:“这件事我思来想去都没有想明白,经子恒你这么一提,倒是豁然开朗了!”
他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笑道:“子恒你这个心思,天生适合当官,等今年我回了建康,领你去见见我家老爷子,老爷子多半会喜欢你!”
沈毅微笑点头:“能见到老相国,是小弟的荣幸。”
两个人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张县尊便带着一众县衙的人,回县衙上班去了。 而沈毅也骑上了家里准备好的大马,由老弟沈恒给他牵马,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回到了沈家大院。 这个沈家大院,并不是沈毅的家,而是沈徽那一脉,也就是沈陵原先住着的那座大宅子。 到了大宅门口,沈毅跳下了大马,伸手揽着自家兄弟的肩膀,笑着说道:“过几年小弟你中进士回乡的时候,哥也给你牵马!”
沈恒与沈毅的关系一直不错,听到兄长这么说,脸上露出笑容,开口道:“哥,明年我便要开始考学了,我下一科不中进士,下下科也肯定会中,到时候我去建康找你。”
沈毅揉了揉老弟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说话口气越来越大了,这样不好,骄兵必败。”
“我没有说大话。”
沈恒抬头看着沈毅,很认真的说道:“秦先生说,我的文章…嗯…已经跟兄长你差不多了,上个月陆山长也看了我的文章,也这么说。”
沈毅哑然一笑:“多半不是这么说的罢?”
“你不用给我留面子,比我强就是比我强,去年我在书院的时候就知道,你在读书这方面,比我有天分了。”
沈毅拉着小弟的衣袖,微笑道:“等你去建康考乡试的时候,为兄带你去见一个厉害的先生,让他再教教你,我这一科只是勉强取中,差点连二甲都进不了,你将来多多努力…” 沈毅微笑道:“争取考个三鼎甲,进翰林院,到时候咱们家修族谱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单独修一本!”
沈恒摇头微笑道:“干什么要自己一本?我要跟父兄一本!”
兄弟俩说话的功夫,已经进了沈家大院,一众沈姓家人在家长沈徽的带领下,进祠堂给祖宗上了香,磕了头,然后又张罗起了酒宴。 今天的沈家大院里,已经有不少沈姓家人在场。 不过真正的宴席是在明天,按照沈徽的安排,沈家大院将要摆三天大席,江都城里以及附近的沈家人,都会齐聚沈家,一起庆祝这件天大的喜事。 给祖宗上了香之后,沈毅又被沈章拉着,在沈家的客厅里,陪着族中的长辈说了好一会儿话,好容易熬到了傍晚时分,沈毅才从沈家大院脱身,准备带着父兄去玉带湖畔的白玉楼赴宴。 哪知不管是沈章还是沈恒,都不愿意跟着一起去。 沈章的理由是要留在沈家大院,帮着家里人准备明天的宴席,而沈恒则是还有几篇时文策论要写,不能跟沈毅一起去。 沈毅心里明白,老爹跟兄弟只是不想耽误他跟张简谈事。 其实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事情好谈的,无非是说一说建康城里的事情,吃饭聊天喝酒而已。 因为心情不错,当天晚上,沈毅在白玉楼里跟张简喝了一整个晚上,直到站也站不稳的时候,才被县衙的人送回了沈家,被沈恒扶上床歇息。 这一觉,沈毅睡到了第二天巳时。 也就是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醒来之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慌慌张张的换上了新衣裳,洗漱了一番,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便带上自己在建康给陆师妹买的礼物,慌慌张张的出了门。 出门之后,他又去了一趟墨砚斋,给陆夫子买了一方上好的砚台,以及一杆价值不菲的毛笔。 买完了东西,沈毅拦了一辆带人送货的马车,把自己带到了甘泉书院门口,到了甘泉书院之后,他快步走了进去,因为没人拦他,他便一路走到了陆夫子的书房门口,还在喘着粗气。 “恩…恩师…” 他敲了敲门,喘气道:“学生瞧您来了…” 回家第二天,应当一大早就来拜会老师,这会儿接近正午,已经有些不太合适了。 房门很快打开,陆夫子面带笑意看着沈毅。 “子恒这么气喘吁吁的?”
沈毅好容易喘匀了气,对着陆夫子深深作揖。 “急着聆听老师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