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即将要打仗的时候,说官职好处,说人情世故,实际上是有一些俗气的。
但是这些东西,有时候又不得不去说。 一个团队,或者说一个集体的领导者,不能只是单独的享受权力,而不去承担义务,承担责任。 就拿沈毅来说,他在享有淮安最高指挥权的同时,也必须是一个利益的分配者,把该分下去的利益,合理的分给每一个人。 尽量让多数人满意,这就是他这个主帅的职责之一。 以后的几天时间里,沈毅一直住在响水大营,因为他要随时观望北齐的动作,一旦齐人有什么动作,他能够第一时间响应。 时间来到了二月十七。 这天早上,沈毅刚刚从帅帐里起身,苏定就寻到了沈毅,这位苏将军微微低着头,抱拳道:“沈公,这几日…” “薛将军带领水师,一直袭扰北岸的齐军,袭扰的很是成功,北岸的齐人已经不厌其烦。”“不过,正因为他们不耐烦了,他们船只集结的速度,反而又快了几分,到现在,只响水大营北岸的齐人船只,就有三百多艘船了,从昨天开始,北岸的人异动频频,末将估计,他们进攻,可能就在这一两日了!”
沈毅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昨天我就给凌肃的涟水大营去信了,一旦东线这边有动静,他那边会立刻调派五个千户营过来支援。”
苏定默默低头,沉声道:“沈公,敌人太多,他们大可以进攻我们东线响水大营的同时,进攻西线的涟水大营。”
“而且因为他们人多,调用兵力的时候,也会灵活一些,假如他们发现咱们东线的防线变强了,随时可能会集中兵力去打西线。”
沈毅眯着眼睛,开口道:“苏将军放心,我会有安排的,你们随时盯着齐人的动向,一旦他们的船只,有像南岸进发的迹象,我们的战船立刻起锚,跟他们打一打水战!”
“是!”
苏定不再犹豫,恭敬抱拳道:“末将遵命!”
这位苏将军对着沈毅行礼之后,大踏步转身离开。 苏定离开许久之后,沈毅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有些紧张的声音:“子恒…” “这就要开打了么?”
沈毅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这段时间一直跟着自己的赵二,开口笑道:“可不就是要开打了?去年北齐皇帝,就发了怒火,要攻打咱们大陈,我朝天子也没有惧怕他们,吩咐前线临机应战,再说了,去年已经打了好几个月了。”
“什么时候打起来都不奇怪。”
赵蓟州深呼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叹息道:“到现在,我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仿佛前两天还在秦淮河畔逍遥快活,今天就到了前线,要跟齐人打仗了。”
沈毅背着手,朝着外面走去:“师兄心里实在是害怕的话,我让人带你回淮安去,你就在钦差行辕里帮我守着钦差行辕,那里有什么书信,你再派人送过来就成。”
赵蓟州看着慢慢走远沈毅,问道:“子恒要去哪?”
沈老爷头也没有回。 “去前线。”
………… 二月十七夜,响水大营的沿淮防御“阵地”之中,有斥候慌慌忙忙的跑了过来,先是对着薛威说了些什么,薛威听了之后,二话不说,伸手拍了拍苏定的肩膀,然后大手一挥,带着几百号人离开防御工事,朝着河边奔去。 而同样身在前线的苏定,也是吐出了一口浊气,转身一路小跑,跑到了稍后方一些的一个小棚子下面,见到了正在埋头写着什么东西的沈毅。 苏定低头抱拳,声音沙哑:“沈公,齐人动了!”
沈毅抬头看了看苏定,神色平静:“意料中事,不必惊慌,薛威人呢?战船出动了没有?”
苏定连忙说道:“回沈公,薛将军收到消息之后,已经亲自率领水师战船起锚,去应战齐人去了。”
“咱们东线,现在的十三艘战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中型和小型船只,薛将军准备统统带出去,能在河面上拖延齐人多久,就拖延多久。”
沈毅点了点头,他手上的笔不停,写了几个字之后,终于把关键的内容写完,他简单吹了口气,沉声道:“蒋胜!”
蒋胜连忙跑了过来,帮着沈毅整理桌子上的书信,一共有三封信。 沈老爷看着蒋胜,叮嘱道:“这三封信都十分关键,你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正主手里,耽误了,我便用军法治你!”
蒋胜不敢怠慢,他飞快的扫了一眼三个信封上的人名,连忙点头道:“是,小人天亮之前,一定送到!”
说完这句话,他手里的书信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这个沈老爷的金牌跑腿,把信揣进怀里,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蒋胜离开之后,沈毅也站了起来,他看着苏定,开口道:“走罢。”
苏定有些愕然:“沈公,这里是中军,正要您坐镇中军指挥,您这是去哪里?”
“我去河边看一看,在这里能看到什么?”
沈老爷不等苏定答话,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又不是野战,需要顾忌前后左右的敌人,现在咱们的敌人只在北边,我还在中军做什么?”
他走出棚子底下之后,直接骑着马,与苏定一起,奔向了淮河沿岸。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不过,今天晚上的月亮不错,毕竟刚满月一两天,现在的月亮还很圆。 月光斜斜的铺在河面上,又反射出去,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 而此时,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整个淮河北半边的河面上,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任何月光了,只能看到几百艘船只,影影绰绰的,若隐若现。 而与此同时,淮河南岸已经有十三艘大船,带着差不多四五十艘中型小型的船只,也已经起锚,朝着河对岸的齐人船只冲了过去。 双方船只数量悬殊巨大。 但实际上,差距并不是特别大。 因为北齐的船只,个头都不是很大,哪怕是他们那边最大的船只,相比较于大陈的十三艘战船,还是小上了不少。 这就是造船业的悬殊。 论造船,肯定是南方要占便宜一点,尤其是大陈的福建广东两省,经常与南洋人做生意,造船的技术都相当不错,单纯船只层面来说,大陈这边甚至是占了便宜的。 如果是水战的话,陈国不会吃亏。 但是齐人,并不会在河面上,跟大陈的水师硬碰到底,他们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把第一批齐人运送到南岸,让这些齐人在南岸站稳脚跟,然后他们再去接第二批人过来。 只要来回送个五六次,南朝的淮河防线,就是不破也破了。 终于,寂静的河面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砰!”
紧接着,巨大的炮响声又陆续传来。 站在河岸边上的沈毅,扭头看了一眼一旁的苏定,静静地说道:“薛威开炮了。”
苏定面带担忧之色,微微低头道:“是,这是咱们火炮的声音,齐人的火炮不是这样的。”
“看来,薛将军已经跟齐人碰上了。”
他话音刚落,又一声沉闷的炮响传来。 苏定脸色微变,抬头看向河面,喃喃道。 “这…是齐人的火炮声了。”
沈老爷眯了眯眼睛,看向淮河河面。 洪德十二年的第一仗… 终于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