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会儿,蕊珠和香染一起进了屋子,看到姮娥的样子,两个人顿时吃了一惊。
姮娥用食指点了点樱~唇,淡声说道:“扶我起来。”
蕊珠和香染连忙点了点头,一人一边,将姮娥搀住。
“什么都别问,什么都别说,也不要有任何异样。”
姮娥五根长指甲都被她折断在掌心里,她鬓角微湿,紧紧~咬住舌尖,直到嘴里面尝到一股血腥味,紧皱成一团的黛眉这才松开。
“走。”她轻声说道。
蕊珠和香染一个用力,将她从沙发上提起来,在看到真皮沙发上的那一团濡~湿时,两个丫鬟紧紧~咬住了樱~唇。
姮娥第一次发现,三楼到一楼的路程这么长,就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她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面。
腹部沉沉地往下坠,粘湿的液体顺着大~腿~缝隙洇湿~了裙摆,身~体就像是被钝刀割开,就连呼吸,都伴随着被撕裂一般的感觉,一刀刀的凌迟,让她喘不过气来。
“少夫人!”香染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还是蕊珠拿的住,低叱了一声:“闭嘴!”
姮娥的贝齿已经把嘴唇咬烂了,她大脑一阵阵的晕眩,模糊的视线甚至让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能机械地随着两个丫鬟的步子往前走。
到了车上,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全身湿漉漉的,就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蕊珠望着她裙摆上的血渍,颤声说道:“少夫人,您别怕,我们这就去医院。”
蕊珠说完,命令司机:“立刻给我开到最近的教会医院去,若是耽搁了,我要了你全家的命!”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姮娥眼睑紧紧地阖着,几次痛晕过去,又因为剧烈的痛楚从晕眩中清醒。
蕊珠不断为她擦着额头的汗珠,两条帕子都湿~了,少夫人额头、鼻尖渗出的汗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香染用力攥着少夫人的手,每当姮娥要昏睡过去时,哭着在她掌心狠狠一掐,小小的汽车内一片愁云惨雾。
“别哭,我没事。”姮娥面如金纸,她的两片遍布着细碎齿痕的唇~瓣失了血色,粉~白的唇~肉不断渗出~血珠来。
“少夫人,您咬着奴婢的手,您咬着奴婢的手……”蕊珠哭着将自己的胳膊递到姮娥的唇边,她甚至不敢去看少夫人脸上痛苦不堪的神情。
姮娥摇了摇头,浑身一阵阵的发冷,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也许她根本就挺不过去。
隐忍了多时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在她雪白如纸的面容上肆虐。
姮娥狠狠咬住舌尖,才让自己换来片刻的清醒。
“蕊珠,你听我说,若是我走了,我名下的所有财产,20%交给我大哥,剩下的全部捐出去,60%作为军费,剩下20%捐给妇救会,这件事,就交给飞琼和珍妮去办,还有珍妮的生意,我走了,没人给她在背后撑着,让她收手……”
姮娥语声断断续续的,声音低不可闻。
“少夫人,您别说了,您别说了……”听着少夫人像是交代临终遗言一般的话语,蕊珠和香染哪里还听得下去。
姮娥摇摇头,咬唇说道:“我在jia拿大的三套房产,全部留给珍妮,若是国内呆不下去了,让她去找顾门主,将她送出国。”
“少夫人,您一定不会有事的。这些话,您亲自去跟简小~姐说。”蕊珠紧紧握住姮娥的手,那双冰凉的柔荑让她心惊肉跳。
“再开快一点!开快一点!”蕊珠崩溃地说道。
汽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一路撞毁了几个摊子,车上的人却都顾不得了。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手心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若是少帅夫人出了事,他的命也别想要了。
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万年那么久。终于,汽车开到了医院。
蕊珠咬了咬牙,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少夫人背在背上,往医院里面冲去。
“医生!救人啊!救人啊!医生!快救人啊!……”香染嘶声喊道!
崔公馆,卢念雪扣了电话,周身一阵阵的发冷。
她指尖在自己的掌心狠狠掐了一把,手袋都顾不上拿,手软脚软地往外边跑,一边跑一边疾声喊道:“张妈,快给我叫车!崔叔,你马上通知大少爷去湘兰路的教会医院!妹~妹要生了,快去!”
高陵一路上几乎将汽车开出了飞机的速度,这才赶上了陈玺的车子,可是前面车子里的人就像是看不到他一样,风驰电掣。
高陵只能摇开车窗,大声喊道:“喂,博御,快停一下!我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说,你再不停下,一定会后悔!”
高陵的呼喊声消散在呼啸而过的夏风之中。
前面的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陈玺,崔姮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高陵声嘶力竭地大吼!
前面的汽车晃了一下,又继续加速往前冲去。
耳边传来高陵的呼喊,陈玺冷笑一声,甚至没有往后视镜里面望上一眼,不用说,这又是他们两个人的把戏!
“陈玺!你媳妇可能早产了!你个王~八~蛋!又不是老子的孩子,老子他~妈~的着什么急!”
高陵“吱嘎”一声刹住汽车,手握成拳,恶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自言自语地低骂道:他娘的又不是老子的媳妇!真出了事看谁心疼!你不是能跑吗!老子还不追了,爱咋咋地!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耳畔响起。
陈玺把汽车开了回来,他用力按了一下喇叭,语音清冷:“你刚才说什么!”
高陵没想到陈玺还会折回来,他愣了愣,气哼哼地说道:“我说你媳妇身~体不舒服!”
陈玺目光幽深地望着高陵。
在他刀锋一般的逼视下,高陵本能得有些怯。
陈玺沉声说道:“你最好不要骗我。”他语气冷得像冰。
高陵还是第一次看到陈玺这个样子,小心肝不由颤了颤,他深情僵了僵,呛声道:“你爱信不信!”
陈玺一脚踩下油门,汽车尾气喷了高陵一头一脸。
尽管觉得高陵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在骗自己,陈玺仍是把汽车开回了少帅府。
姮娥的几个丫鬟都不在。陈玺冷戾的眉目强忍着怒意,大声喊道:“张岩呢?!少夫人回来没有?”
客厅里的小丫鬟被陈玺身上喷涌的怒火吓了一跳,怯生生答道:“回少帅,张管家领着几个掌柜在花厅里对账,少夫人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难道还在跟自己闹脾气不成!都是自己把她惯坏了,才让她什么都敢做,半点悔改之心都没有!
陈玺气地将车钥匙一把扔在茶几上,怒气冲冲地上了二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姮娥仍是不见踪影。
陈玺从最开始的怒火高涨,到现在的心怀忐忑,也不过三个小时而已。他揉了揉额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崔公馆的一个老妈子。
陈玺声音冰冷地问道:“崔先生在不在?”
老妈子答道:“先生不在。您是哪位,先生回来,我让他给您回个电话。”
陈玺轻哼了一声:“崔太太呢?让她接电话。”
老妈子皱了皱眉,这个人的态度也太不客气了,尽管心中腹诽,老妈子仍是尽职尽责地答道:“太太也不在家。”
这是知道自己会打电话过啦,提前串好供了?!陈玺差点气得扣了电话,想了想,仍是耐着性子问道:“崔先生和崔太太去哪儿了?”
这个老妈子倒是能答出来,皱着眉说道:“先生的妹~妹要生了,情况好像不太好,太太去了医院,先生……”
老妈子话还没有说完,另一边传来“哐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这人是谁!也太没有礼貌了。
老妈子皱了皱眉,以为崔公馆是那些没有名姓的人家吗?他们家嫁出去的大小~姐可是少帅夫人!
陈玺扔了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下冲去。
“来人,备车!”他厉声吼道!
崔鹤鸣和卢念雪等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手术室的灯仍旧亮着。
刚刚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出来,说是产妇大出~血,需要家属在上面签字。
当时崔鹤鸣两只手都在抖,他颤抖着签上自己的名字,膝盖一软,身~体软倒在走廊冰冷的地砖上,一双眼睛微微发红。
卢念雪捂着嘴巴,眼睛里面全是泪水。
问蕊珠和香染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小丫鬟却只知道哭着摇头。
卢念雪心里明白,这是见了妹~妹还没有醒来,她们不肯说。
明明前几天还见过面,妹~妹面色红~润,神采飞扬,宛如一朵雍容绽放的牡丹,美艳绝伦。怎么才短短几天,就大出~血被送到了教会医院里。
陈玺呢?他又在哪里?他知不知道妹~妹早产了。
不同于崔鹤鸣只顾着忧心妹~妹的安危,卢念雪混沌的大脑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
她忍不住摸了摸脖颈上戴着的纯金的十字架项链,默默祈祷上帝保佑妹~妹母子平安。
陈玺嫌司机把汽车开得太慢,刚出了少帅府一百米远,忍不住自己夺过车钥匙,一脚油门踩到底,把四个轮子的汽车开出了风一样的速度。
等他到了教会医院,望着走廊尽头红色的手术灯,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陈玺的目光在坐在地上的崔鹤鸣和贴着墙根站着的卢念雪身上转了一圈,哑声问道:“大哥,大嫂,阿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