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这件事上的确是陈家对不起你。只是往事已矣，做人还是要往前看，我以为，念儿妹妹的终身大事才是当务之急。”
姮娥希望四夫人能够尽快冷静下来，一个失去理智的母亲，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四夫人眼神里透着浓浓的讥讽，“你放心，念儿就是我的命～根子，我一定会谨慎行事的。倒是你崔姮娥，不管你有什么打算，都不要伤害我的一双儿女。否则，我必要你血溅五步。”
“婶娘放心，念儿是博御的堂妹，我可以发誓，绝不会伤害念儿。至于陈琰，他坏事做尽，怕是要让婶娘失望了。”不该让步的地方，姮娥绝不会让步。
“你说琰儿也……”四夫人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一双泛红的眼睛又惊又痛，他身上可是流着卫家的血啊！为何竟毫无仁德之心。
“夫人，老奴对不起您啊！”事到如今，林妈不想再瞒下去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四夫人面前，头重重地磕在青石砖上。
精舍内响起令人发麻的叩头声，光亮的地砖染上了一丝血迹。
“林妈，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四夫人连忙去搀扶跪在地上的林妈。
“夫人，杏儿落水而亡，并不是什么意外，是四老爷对老奴的警告啊！”林妈死活不肯起来，抱着四夫人的膝头痛哭失声。
“你说、你说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四夫人心魂俱碎，可是为了儿女却硬挺着不敢倒下来。
“夫人，琰少爷他，根本就是一个野种，他不是您的孩子啊！”苦苦隐瞒了三十年的秘密就这样揭破在阳光之下，林妈实在没脸面对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夫人。
四夫人眼前一阵发黑，软软地往临窗的大炕上倒去。眼疾手快的姮娥一把将人扶住了，她一只手掐着四夫人的人中，另一只手接过飞琼递来的嗅盐，放到四夫人鼻下。
好一会儿，四夫人才悠悠醒转了过来，她用力掐住林妈的手臂，双目似在滴血：“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他在哪儿！”最后一句喊得声嘶力竭，仿佛子规啼血，令人不忍听闻。
“夫人，大少爷他、大少爷他早就去了。”
四夫人闻言，一双红红的眼睛在淌血，她的神情状若癫狂。
林妈颤颤巍巍地说完这一句，旋即不忍地低下头去。
四夫人一巴掌甩在这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身上：“为什么！林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林妈痛哭流涕：“夫人，奴婢万死难赎其罪。大少爷他、他是被老爷害死的。”
“奴婢在发现四老爷换子之后，一直在暗中打听大少爷的下落。后来奴婢买通了四老爷身边一个贴身的小厮阿忠，阿忠说四老爷害怕‘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亲手给大少爷灌了一碗药下去，大少爷出生的第三天，人就已经没了。”林妈说到这里双目泛红，声音嘶哑：“后来四老爷发现奴婢知道了这个秘密，处理了阿忠，他怕冒然杀了奴婢引起您的怀疑，就拿奴婢的小女儿要挟，奴婢没有答应，结果第二天，奴婢的女儿就落井淹死了。”
林枣的小女儿才只有八岁，天真烂漫的年纪，就这样死在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手中。这么多年，林妈还清楚地记得女儿的相貌，多少次泪湿枕畔，林妈都痛恨自己的无能，没有办法为女儿报仇！
“陈绩这个中山狼！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四夫人以手掩面，和林妈埋头痛哭：“我可怜的孩子，我甚至没有看过他一眼，我可怜的儿啊！你痛煞了为娘，你痛死我了！”
姮娥耳边听着四夫人主仆声声泣血的哭嚎，不忍地别过脸去，眼中水光晶莹：陈绩真是禽兽不如！八壹中文網
“林妈，我一定要让陈绩这个禽兽为我儿、为你的杏儿偿命！”四夫人在哭过一场之后迅速得冷静了下来，现在没有比女儿终身、比儿子报仇更重要的事，自己还不到崩溃的时候！如果自己倒下去了，女儿怎么办，她可怜的儿子怎么办！她要亲手把陈绩这个禽兽送进地狱里去。
“林妈，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四夫人为林妈擦去脸上的眼泪，声音哽咽：“你若是早点告诉我……杏儿她、杏儿她也不会……”杏儿也是四夫人看着长大，最后却死在丈夫手里，她难过地说不下去了。
“夫人，四老爷连亲子都不放过，奴婢、奴婢就是怕您也步上公子的后尘啊！”林妈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了决堤的迹象，这么多年的隐忍，她自己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苟且偷生的日子生不如死，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夫人也被四老爷害了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夫人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不仅斗不过四老爷，还会枉送性命。
“夫人，如果、如果不是少帅夫人要对付四老爷，这个秘密奴婢会一直带进棺材里。”林妈眼含泪光，望向四夫人的眼神含着温柔和痛楚。
“是我无能，连累了我的儿子，连累了你，连累了杏儿，如今，又要被陈绩填进去一个女儿。”四夫人又哭又笑，脸上的悲哀就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忍不住落泪。
“婶娘，您一定要振作。”这样的陈年秘辛是姮娥也没有想到的。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显得太过苍白。姮娥红唇微启，安慰的话语透出苍白和无力。
感同身受，说得容易，做到太难。几年过去，姮娥仍会想到那个被她亲手葬送的小生命，每每想起，都是心如刀绞。而四夫人遭遇的，却比她要更悲恸、更惨烈！
四夫人收住了眼泪，毫无感情地问道：“说吧，想让我怎么做？”
姮娥将计划与四夫人大致说了一遍。
四夫人并没有异议，只是要求道：“事成之后，我要与陈绩和离，不，是义绝！还有我的女儿，我要带走。”
“婶娘深明大义，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成，陈绩我也会说服夫君将他除族；至于陈琰，一个奸生子，即便死了也没有资格葬入陈家的祖坟。念儿妹妹那里，我送您一处庄园，您和妹妹随时可以住进去。念儿妹妹发嫁，会以陈家嫡女的名义发嫁。陈绩做的事，与念儿妹妹无关。”
四夫人深深地望了姮娥一眼，最终说道：“好，我信你！”
“婶娘，此地不宜久留，请恕姮娥先走一步，婶娘莫怪。”姮娥事情说完，便准备带着飞琼离开。陈绩一直在暗中打探她的行踪，她不能冒险，今日和四夫人的会面，也是迫不得已。
“你去吧。”四夫人微微颔首，姮娥走后，她一个人坐在禅房里发呆。
一列汽车停在齐云山下。
陈琰带着大队人马冲进慈航寺。寺庙里的知客僧战战兢兢地出来相迎。
“施主，佛祖面前，请施主不要妄动兵戈。”知客僧一眼认出了陈家的公子，但仍是十分尽职地将人拦在门外。
“少废话，给我搜！”陈琰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将僧人推得一个趔趄，如狼似虎地冲进庙里。
“外面是谁？”四夫人面前尚且摆着两个茶杯，她和林妈皆是双目红肿，尽管拿冰敷了，仍然能看出哭过的痕迹。
林妈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神情里透出几分讶然：“好像是陈家的人。”
“陈家？”四夫人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他的动作还真够快的，也难怪崔姮娥不敢回帅府了。”
林妈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夫人，我们要不要先离开？”
相比于林妈的惶然，四夫人的面色镇定无比：“无妨，我倒要看看这又是陈绩手底下的哪路神仙。”她安然地坐在精舍里的红木交椅上，神色莫名。
“来人，给我搜！”院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四夫人神情一震，多年母子，四夫人第一时间便听出来说话的那个是自己这么多年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的人。
想到他小小的一只裹在襁褓里的样子，想到他六、七岁时去园子里折花给自己戴，想到他捉着自己的裙子撒娇要杏仁糖吃，想到他逐渐长成英俊、挺拔的青年……
四夫人心中钝痛。她该怎么对待他，这个让她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儿子，他生病时自己衣不解带的照顾，哪怕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男人，饮食、起居自己也从不假手于人。
自己对他的疼爱是真的，这孩子虽然性情暴虐，对她这个母亲却怀着深深地孺慕之情，从来都是孝顺、听话的。可若不是这个孩子，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死。
四夫人一张脸上神色变幻，眼底翻涌着痛苦、不舍、厌恨等等复杂的情绪，她不由狠狠闭了闭眼，将所有情绪埋进心里。
“去这间屋子看看。”随着一声大喊，屋子里霎时冲进一拨如狼似虎地男人。
五个大汉破门而入！
当先冲进来的一人在看清楚陈四夫人之后，脸上凶狠的表情尚来不及收起来，一个急刹，身子僵在了那里。
“夫人，怎么是您？”为首的大汉连忙点头哈腰地向陈四夫人赔罪，搭配着一脸横肉的凶相，看起来十分滑稽：“夫人，小的们不知道您在这里，无意冲撞了您，小的们罪该万死！”
四夫人啜了一口杯中温热的茶水，神情里透出一抹被人打扰的厌恶：“罪该万死？那你们全部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