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悠然垂下头,她静静地反思着。这是她来到古代第一次的反思,她在想,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她一直以来都抗拒着来自于古成墨与古博之真心的关怀,将他们无私的爱意当成了可以有价值的博弈,她甚至觉得这感情亦是可以兑换的,她付出了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古成墨与古博之,认为她是个包袱是个责任,她任性妄为,也只是担忧他们会担忧,却从未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担忧。或许她从小就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于亲人的无私爱意,或许是幼年的经历让她认为亲情也可以等价交易。八壹中文網
古悠然叹息着,她忽然觉得胸口很憋闷。她忽然就想起,当初因为痛楚,而对着古博之直接委屈的倒在他怀中大哭,她事后觉得那样很是丢人,也隐隐担忧古博之会觉得她不争气,但是很显然她怜弱的哭求,的确也是折磨了古博之的心,让他的心与自己的身体一起在痛。她那个时候不懂,为何因为自己哭倒在他怀中后,古博之也会默默垂泪了。
想必那就是一个父亲对于女儿承受疼痛的无措,看着女儿受痛而他无可奈何的心痛,她觉得这样的滋味棒极了,她甚是欢喜这种感觉。这种被人宠溺着,当成个小孩子一样宠溺着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与古悠然的经历太相似了,所以她很是能够体会古悠然的心境。想必她也是古博之当年的冷漠薄待,自以为乖巧得体,端庄矜持便可以得到所有人的疼爱,可是有一句话是最正确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古悠婉得宠,就是因为她娇俏、她会在父亲面前撒娇卖乖,让他有做父亲的满足感。而古悠然虽然明白,但是她却无法做到,因为她从小家庭教育是另一种方式,让她不敢也不能去表达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
她容易心软,即使爷爷与奶奶皆是中医世家出身,教导着她要有医者仁心,却在她幼年的时候,无数次逼着她去杀掉活蹦乱跳的兔子、仓鼠,不理会他崩溃的大哭,反而会对于她的不忍心下手,而屡屡责备。
她太过珍爱动物,虽然到后来实验室中,不得不用小动物做实验,她也仍然不忍心下手。她曾经因为做实验,看着那仓鼠懵懂可怜的眼神,而不敢下手,从而导致实验成果的延误,险些造成任务的失败。
她就是太容易心软,才会对着一份来之不易的情感,紧握在手不愿放开。她曾经认为饲养的宠物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贴心的动作,便可以让她心满意足。只有她那无条件投入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信任于人与兽之间的情感,却不敢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可见伤得太深。回想起这几个月,她仿佛是自导自演,仿佛是胜券在握一般,算计了所有,她算计着逃出军妓院,算计着逃出军营,算计着博得秦翊钰的信任,算计着回到古家的一切。
是的,这都是古悠然的算计,她在回来之前,便已经算计好了一切。她自以为是的算计好了之后的路,以为照着走便不会有错,她撒娇得到古成墨的宠,借着柔弱中的刚强触动了古博之的心,她想好要报复那对害她流落边关的母女,让她们从云端跌落。可是人生不是戏剧,不会按照着她勾勒描绘出的剧本,按部就班地发生着一切。
变数从她被封县主,到她与秦翊钰的婚事,再到发和原身的对话,一切的一切,变故接连发生。她却仍然天真的以为,这一切还能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她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却发觉这不过是笑话一场。
古悠然叹息,她捂着自己的仍然在跳动的心,忽然就发觉自己并非是戏剧话本之中的人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也并非是小说之中,人生开挂一路顺畅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女主角,她只是这人世中的最普通的一个。她并没有主角光环,没有作者亲妈给她开的金手指,她不会一路无敌所向披靡,她有的只有好好的活着,把每一天都给过好,仅此而已。
之垂下了眼眸,古悠然忽然就觉得,之前的日子她都是白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何来底气这样恣意。她不是话剧之中的人物,也不是话本的主角,消失了整个世界便会支撑不下去,这里不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没有人会知晓她内心的想法,不会将陷入执迷不悟中的自己拉出来骂醒。
她若是早逝,伤心难过的无非便是古家之人,古博之并古成墨仅此而已。其余之人日子会照常的过着,不会因为自己的消失,而感到有什么不适,有什么异样。或许,只会感叹一句仁心县主没有福气,红颜薄命仅此而已。而这世界并不会改变什么,多的只会是两个丧失亲人的苦痛之人罢了。
古悠然呼吸着,忽然抬头看向了白湛然,轻轻地道:“表哥,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以不可如实回答我。”
白湛然见她沉默凝神半晌,便也一直细细观察着她,见她乍然开口,也是绝的有些疑惑,可是听着她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便觉得有些心疼于她,只点头笑笑说:“你问便是。”
古悠然深呼吸了一口气,鼓着勇气问道:“表兄,你逃离出了百花谷,不愿意与百花谷再有什么交集。可若是……日后你的妹子接位,受了欺辱,你会不会管?”
白湛然听了古悠然这话,心中便有些疑惑,他眨眼一笑,声音之中带着好奇道:“为何会这样问?”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会如何回答,不知道在你心中,亲情二字,是何地位呢?”看着白湛然,古悠然与他说了实话。她没有办法判断,因为在她看来,如今的白湛然,便是和曾经的她有着相似,为了自己的心意,放弃了自己的家。她想知道,白湛然心中所想。
看着古悠然的眼眸,想到这个表妹的遭遇,白湛然叹息了一声说:“我虽然日日警惕,却也知晓,百花谷不会将我如何。我出来游走四方,也只是不愿意受那束缚羁绊,而并非不在意那之中的人。那里有我的父母亲人,不论我身在哪里,一旦百花谷有难,我必然赶至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