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悠然的眼泪滴滴地滑落,她泪珠晶莹大滴大滴滑落到腮边,古悠然这是第一次不是做戏地对着古博之哭了起来,她的确是有些脆弱,方才的疼痛几乎就要击溃了古悠然的心底防线,她若是知晓方才会这样的疼痛,她才不会逞强了。
看着古悠然哭了起来,看着她并未抽噎而是泪珠滚滚而落,古博之的心仿佛被捏了一似的,他觉得自己心闷闷地疼痛。他是非常非常心疼的,古博之也是有些悔意,若是他知晓古悠然会痛得难过,他不论如何也不会看着她受方才的疼痛。
胡楠楠看着古悠然滑落眼泪,也背过身悄悄抹了抹眼泪,她也是心疼的,古悠然有多么坚强她是知道的,之前不论是伤成什么样子,也从未见过她蹙眉,从未听到她说自己痛,只是今日她听到,她听着古悠然说着自己痛,她好心疼,又是自责了起来。
古博之满眼疼惜,他坐到床边将女儿揽入怀中,什么礼教礼防,他才不要管不要顾,这是他的亲生骨肉,一个自幼失母从未得到自己半分怜惜照顾的孩子,错过了十九年,这十九年的时光太过漫长,人生有几个十九年?他已经错过的,此时不想再错过……
古悠然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是她真的被方才的疼痛折磨疯了,她靠在古博之怀中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仿佛要倾倒什么委屈一般。古悠然看起来坚强,人都道她是陆战队的冰美人,冷心冷情,没有一个人能够触动她的心,可是谁又能知道她究竟为何会这样?
军队那种对方是最要不得温情缠绵的了,尤其是陆战队更是要不得。这样多年她身边唯一跟着的也只有弟弟,可是那弟弟似乎从来不在意她这个姐姐……而古悠然,前世活到三十岁,虽然被家国培养着长大,可是温情的滋味她从未尝试过。
古悠然心中一直有一个秘密,一个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她是虽然自幼长在古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俱全,可是她却是没有父亲的。古悠然没有爸爸,她的爸爸从她出生之后便不要她,跟着另外的女人离开了古家,她的父亲抛弃了自己,留下母亲等亲人,对着她虽好,可这种好却让古悠然感到了客气。
她靠在古博之的怀中,听着古博之胸膛内稳健有力的心跳,古悠然内心其实有些崩溃的,小孩子都是盼望着父亲的。尤其是打她有记忆开始,父亲这角色从未存在过,她问过,也因为问父亲而被打过。她因为想要父亲,想找父亲,挨过许多次的打,不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外公外婆,都会打骂她,在她念叨着父亲的时候,骂她是个白眼狼。
曾经在她离家出走,被哥哥找回后,她才知道父亲不要她,跟着别的女人离开了家,自此再杳无音信。而小小的古悠然并不懂这些,她不懂得父亲跟着别的女人离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只是以为,盼着等着,总有一天父亲会回来,可等到她成人,等到她从军依旧没有关于父亲的消息。
从十八岁入军校之后,她彻底与家里断了联系,她彻底成了孤儿,一个有着诸多血亲,却再不能团聚的孤家寡人,起初哥哥还会来找她照拂她,而唯一珍重她的哥哥,也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了。再也没有人顾及,再也没有牵绊的古悠然,奋不顾身地投身军队,拼搏着进入了作战部队,一待就是就是五年。
古悠然的泪水一点点浸湿了古博之的衣襟,听着女儿的痛哭,古博之也要滑落眼泪了。他好后悔啊,若是知晓这个孩子可以这样牵扯着他的心,他为什么要薄待她那十九年,如果他可以不偏听偏信,将悠然照顾得好好的,她不会有这样凄惨的遭遇。
回想他的十几年,孩子的成长他没有参与,孩子一日日的文化增长,她从来不关心。唯有在古悠然犯错的时候,先生找上门,他才会将古悠然叫来,责罚她一顿,神色严肃,并不关心。
他此时方才明白,为何回想起悠然来,想起的都是她的不好。因为他从来注意不到她的好,她聪慧娇俏时候,她乖巧孝顺的时候,她温柔知礼的时候,他通通不知道。他只知道悠然对着庶母不尊重,只知道悠然欺负庶妹,只知道她粗鄙无才……古博之的心又痛又悔。
他强逼着自己不去想悠然以往的遭遇,却无法做到忘掉那些,他无法遗忘忽视作为父亲的他,亲手给予女儿的伤害。因着悠然与下人吵嘴,他就责罚她断食禁足,他偏心着古悠婉,听着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对着自己的女儿下了杀心,甚至不顾她多日未进食的身体……
悔意如一把钢刀,狠狠地戳着古博之的心口,古博之觉得自己惭愧极了,他很后悔,可是此时后悔又能有什么用呢?如果他当初理智一些,女儿不会被丢到边城,不会受伤……
胡楠楠看着古博之竟是落下了泪来,顿时深吸口气儿,她转过头,深呼吸着。她好感动,她知道古博之是真的在心疼姐姐,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胡楠楠却觉得,这句话其实对于男人挺不公平的,男人也是有伤感事,也是需要宣泄的。
她深呼吸着,悄悄地离开了,她转出了屏风,靠着屏风坐在了地上,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爹,她就这样抛下自己的爹,她才找回的爹,她都说不要就不要了,自己竟然是这样的狠心。
其实只有胡楠楠只有自己知道,她当初离开家,其实是有着赌一口气的,她觉得抛弃了她十几年的父亲,说回来就回来,回来没有半点温情,就严格地管教着她,让她没有觉得有父亲的半点好处。
这些日子以来,她又何尝不羡慕古悠然?纵然知晓古悠然与她父亲关系并不好,可是她也觉得好极了。她太羡慕这种严肃之中带着关怀的感觉。她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父亲都这样,可是她看着古博之的改变,她真的太羡慕,她羡慕古悠然能够让古博之心疼她到落泪。
胡楠楠抱着自己的腿,眼泪忽然落下,她甚至在想,若是有一天她死掉或者重病了,她的爹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