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书此刻也擦干了泪水，微红着一双眼眶，一见苏晓棠出来，他赶紧抬手招呼着。
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数年不见，小小的丫头如今长成了眉眼如画的大姑娘，跟小时候相比，五官略有变化。
要不然，他也不会很快就认出她。
被莫青书这么招呼着，苏晓棠看向他，恍若隔世。还记得两人离上次见面的时候，莫青书还不到三十岁，模样俊朗，脸上只有风霜，不见皱纹。
而如今，被风霜侵袭的面容布满了皱纹，皮肤黝黑，要不是苏晓棠胎穿过来，对人的记忆尤深，怕是此刻莫青书站在她跟前，她也不敢乱认。
踱步朝着桌前走去，苏晓棠缓缓落座，瞟了一眼四周的环境，这里只有一室一厅，面积不过二十平。
石头垒砌的房子虽然小，但由于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倒也显得宽阔。
这里十分简陋，莫青书身上穿着的衣裳打满了补丁，除了胡须懒得打理，发髻却梳得板板整整。
“你这丫头怎么又哭了？别哭了。”
莫青书眼看着苏晓棠落座，他便倒了一杯热茶给她递了过去，抬头朝她看去的时候，发现她一双美目中噙满了泪水。
轻叹一口气，莫青书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帕子老旧，洗的泛白，上面绣着一朵蓝色的鸢尾花。
鸢尾花是二舅母最喜欢的。
“二舅，我没事。”
这方帕子被二舅小心翼翼地珍藏着，苏晓棠怎么能拿来擦眼泪，摆了摆手，把眼泪给忍了回去。
端起桌上的热茶，苏晓棠浅浅品了一口，是云巅白雾，白云巅独有的茶。
白云巅就在夜狼山北边，两地相隔不远，这茶，看样子是莫青书专门去采摘的。
这茶长在高耸寒冷的山顶，寻常人上不去。
“你……”
舅甥俩相对坐着，数年未见的他们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莫青书见苏晓棠一直低垂着眸，他只好主动开了口。
鼓足了一次又一次的勇气。
“二舅舅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
还没等莫青书开口，苏晓棠忽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问了一句。明明还活着，为何不回去呢。
莫家人死了不少，但根基还在。
就算是根基不在了，可还有她跟母亲。
“不是不回去，是回不去。你可懂？”
被苏晓棠一问，莫青书面容呆滞，嗓子泛酸，咬着牙，有气无力地开了口。
闻言，苏晓棠微微一愣。
“二舅舅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将莫家灭门？”
苏晓棠在得知莫青书还活着却不回京城的那一刻起，心里头就有了猜测。
莫青书不回去，只有这一种可能。
果不其然，莫青书点了点头。
“莫家百年的世家，立过的战功无数，驻守在边关对战突厥十有九胜，得心应手，最后跟突厥的一战，我们是遭到了陷害，要不然怎么可能那般狼狈。”
被突厥直捣黄龙，穷追不舍，这是从未有过的。
莫青书一开口，没有太多停顿，将当年的事情前前后后和盘托出。当年，莫家大军在前线跟突厥对战，兵分三路。
行军的路线乃是军中机密，但就这样的机密被突厥人得知，夜里大营被袭，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莫家军惨败。
爹爹、大哥跟随军初到军营历练的大侄子战死，大嫂听闻此事，提剑自刎。
鸾儿为了救他，替他挡了一箭，不治身亡。
三弟一家事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消息。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多年前的事情，如今再提起来，莫青书心里头除了恨，还是恨，但他在苏晓棠的面前一直忍着。
话说完，还转移了话题。
“你娘这些年还好吗？”
“我娘她很好，我……”
知道莫青书不想继续提及前尘往事，苏晓棠也没有继续追问，接着他的话茬开口。
将苏家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给他听。
“也是凑巧，我看到了关山他们押送的马匹。把普通的马养成那样，也只有莫家嫡系的人，于是我就命人一直查询此事，一得到消息，我就赶了过来寻人，便寻到了这里。”
苏晓棠说了很多，莫青书在慢慢地消化着，他没想到如日中天的相府竟也会沦落到被抄家流放的下场。
更没想到苏家家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以前可爱的外甥女本事不小，竟能一个人找到这里。
就他想要出去一趟夜狼山也并非易事，谁知道她一下子就进来了。
“二舅舅，让我给二舅母上柱香吧。”
二舅母方鸾曾是外公捡来的孤女，打小就生活在莫家军里，武艺超群。
长大后跟二舅两情相悦、喜结连理，虽然不能生，但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谁能想到，那样明媚的一个女子竟然……
“好。”
方鸾死后，他一路带着她的尸体逃到了夜狼山，把她的尸身化成了骨灰。
但并未下葬。
因为总有一天，他是要将她的骨灰葬进他们莫家祖坟的。
莫青书站起身，领着苏晓棠来到他亲手雕刻的牌位前，燃起一炷香递给了她。
而苏晓棠接过香，跪了下来，行了大礼，拜了三拜。二舅母跟着二舅常在军中，他们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二舅母很喜欢她，每次见到她都会抱着她不愿撒手。
思绪飘远，仿佛一切发生的事情还在昨日。
“二舅，你跟我回去吧？”
给二舅母上完香，舅甥俩把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所以他们也该为接下来的事情谋个方向。
“二舅难道不想回去？”
苏晓棠问向莫青书，谁知道他却愣愣地看着她，久久没有开口。见状，苏晓棠心中了然。
莫青书能文能武，要是想报仇的话，也不会躲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年。
“还是说二舅怕连累到我们？”
在这里躲十年，有可能是不想报仇。当然，也有可能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没有能力跟整个朝廷抗衡。
而现在不想走，估计是担心此事会牵连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