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些人跟他们苏家不一样，他们是罪人，就算是有命活着到了黑水，等待着他们的也是艰苦的生存条件，跟干不完的脏活累活，永无出头之日。
如今早早死掉，既不用担惊受怕，也避免了接下来的一路长途跋涉。
一个人的心倘若死掉，活着就没有了意义，这些人或许就是这样。
接下来，负责各个小队的解差对队伍重新进行了一遍点名，把没有点到名字的人名划掉后，队伍迎着夜幕继续前行。
离开大江两里多地，流放队伍来到一处破旧的山神庙。
山神庙，断壁残垣，四处漏风。
差夫长一进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真他娘的冷啊。”
“张冬，你多派一些人出去，让他们多找些柴火回来。今晚要是不燃着火，怕是连咱们也扛不过去。”
娘的。
这都是什么鬼差事。
挨饿受冻的，还吃力不讨好。
差夫长骂骂咧咧，看向这些流放的罪人更加不顺眼了，只恨不得他们一下子全死光，他们好回去交差。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每回流放的队伍里，总有那么几个命硬的人，不仅能一路平安到达流放之地，到了之后，还能活得好好的。
“娘，我的脚都冻肿了。”
走了一整天，他们终于能歇息了，进入山神庙也不管脏不脏的，每个人都找到栖身的地方，赶紧脱下了鞋子。
“你看看娘的。”
她的脚冻肿了，谁的脚不是呢，罗玉婵抬起自己的脚让苏晓云去看。苏晓云嫌弃的瞥了一眼。
“娘，舒服吧？”
跟罗玉婵、苏晓云这边的互相嫌弃形成鲜明的对比，苏晓棠盘坐在被子上，帮着莫婉清揉着双脚。
她的手上抹了舒筋膏，配合着按摩，让莫婉清僵硬的双脚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多脏啊。”
莫婉清把鞋子脱了之后，十分反对苏晓棠此举，可她实在拗不过，只好随了她。
不过望着她这般孝顺，莫婉清此刻的脚是热的，心也是热的，就连眼角的皱纹都比往日笑起来多出两道褶。
“娘的脚才不脏。”
“你啊。”
晓棠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却比别的孩子少了一点童真，为此，莫婉清担心了十来年。
可随着她越长越大，莫婉清发现她的懂事跟童真还保持在幼年的时候。
真好。
希望她的女儿能一直这样下去。
“这些遭天杀的，怎么能让阿哲去拾柴火，我们苏家虽然不比以前了，可也不能这么糟践。”
“老夫人，您小心点声，再让人听见。”
被派去捡柴火的人不少，而且那些人是看到谁叫谁，并没有针对。再说了，他们苏家哪里是比不上以前，是完全跟以前没法比。
“就你胆小，他们有本事还能杀了我不成。”
苏家规矩，府中各房娘子、姨娘每天一日轮流服侍赵环佩，今日轮到了大房二姨娘，也就是霍慧娴。
赵环佩的话很容易招惹是非，霍慧娴也是好心提醒，谁知道竟招来她一声呵斥。
“老夫人……”
被赵环佩一呵斥，霍慧娴吓了一跳，赶紧朝着她跪了下来，低垂下头。
“娘，这是怎么了？”
见到霍慧娴跪下，赵环佩懒懒地瞥了她一眼，摆起了当家老夫人的谱。
一时没有去理会她，直到这一幕被回来的苏哲看到，走上前来，开口问询缘由。
“没什么。”对于刚才的事情，赵环佩不好去解释，更何况苏哲身后还跟着解差，不耐烦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霍慧娴的身上，“你起来吧。”
“小心。”
得到赵环佩的准许，霍慧娴缓缓起身，由于脚早已冻僵没了知觉，她一个没站稳，差点儿摔倒。
幸好苏哲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
“矫情。”
由于大家都是串在一起的，事情就发生在众人眼前，望着霍慧娴倚在苏哲的怀里，坐在一旁的乔红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嘟囔一声。
“郎君，你瞧四妹醋的。”
乔红莲的嘟囔声并未规避着人，在场的人都听见了，霍慧娴羞得赶紧离开苏哲两步远。
而罗玉婵找到机会，忍不住讽刺起一直跟她争宠的乔红莲。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们还能争执起来，苏晓棠还是挺佩服的。
就是不知道这一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哲该如何怜香惜玉。
“行了，半路上你们一个个的吆喝着累，现在到了休息的地方，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起劲。时辰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都赶紧休息吧。”
苏哲压根儿没有心情去理会她们之间的争风吃醋，虽说他一直觉得女人为了他这样，让他颇有成就感，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累坏了。
无趣。
见苏哲冷处理了此事，看热闹的苏晓棠腹议一声，掏出包袱里六指儿给她准备的唯一一双新鞋子，套在了莫婉清的脚上。
“杨大哥，麻烦你们多让人捡点柴火，在我们这里也燃上一个火堆吧。”
刚把新鞋子给莫婉清套上，苏晓棠就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唤来了今下午她才得知名字的解差。
说着话，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五两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被唤来的杨明想都没有想，立刻上前取走了银子，连忙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你不是说手里没有银子了吗，这些银子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杨明一走，苏晓云立刻质问起苏晓棠。
而苏晓棠是真的懒得搭理她，云淡风轻地瞟了她一眼，一句轻飘飘的话从她口中吐出。
“你管得可真多。”
“你……”
“行了，烤火要紧。”
了解苏晓棠的人都知道，从她口中说出的话，一向五分真五分假，她说只剩下二十两银子，苏家人也就苏晓云自己一个人会信吧。
真是蠢出天。
在罗玉婵的喝止下，苏晓云闭上了嘴，但目光还是恶狠狠地盯在苏晓棠的身上，咬牙切齿。
“二姑娘，火堆生好了，剩余的柴火都放在这里，你尽管用，用完还可以再跟我要。不知道二姑娘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吩咐？”
杨明的办事速率很快，一盏茶的功夫，火堆燃了起来，还附带着搬来的一堆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