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微和傅凌琛之间有太多的话需要说，但所有的一切涌到嘴边，她又三缄其口。
告诉了这个男人她也是同样的心情，至少在那个时候是同样的心情，之后呢？
她已经逐渐搞不清自己抵触对方的原因是什么，可如果轻易又重新接受，那受苦的这六年该何去何从？
看着小辰星稚嫩的脸庞，程时微仿佛听不见耳膜里奋力跳动的心跳声。
她微微张了张薄唇，下意识要回绝，手上却是骤然一暖。
心下颤了一下，定睛看去才发现是傅凌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背。
他的指节上还有没掉的血痂，显然是从山崖掉下去的时候擦蹭留下的伤疤。
“……”
程时微倏然闭上嘴巴，这下可好，拒绝的话也说不出了。
“我们试试？”
傅凌琛深深看进程时微的眼睛，语气轻得有些卑微，却又是那么坚韧。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先约会吧。”
他说着，再次看向小辰星，更加笃定地给了一句。
“我会让小家伙接受我的。”
“……”
程时微眸色复杂地看着他，嘴唇哆嗦了下，喉咙口有些痒痒的，却说不出来话。
她原本是想试探一下傅凌琛，但看着对方眼中的真心，又觉得自己在伤害一个全世界最在乎自己的人。
心脏难以抑制地鼓动了好几下，她那作为人的感觉似乎重新灌满了她的血液，从身体的中心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很温暖。
可没等她回答，小辰星突然喊了傅凌琛一声。
“叔叔，这里有个地方看不懂。”
“哦，我来帮你看看。”
傅凌琛看了看程时微，交叠在一起的手微微一握，也不做多余的动作，便信步走向儿子。
程时微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也许是场所的影响，竟是有那么一瞬间心有所动。
或许，他们真的可以试试。
第二天，程时微又被安排了一个临时的任务。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和老板一起。
傅凌琛不等程时微去总裁办公室报到，先一步过来，驾轻就熟地从宋风手里接过一摞资料。
“傅总，大方向已经在洽谈，至于要不要定下来，还是看您实地考察后的意见。”
接过文件，傅凌琛略一颔首，深邃的眸光却是早就汇聚到了另一侧的程时微身上。
她已经收拾好自己，背上包默默走了过来。
“请问，我需要注意什么？”
她淡淡问了一句，这句话更像是在认真地询问宋风，毕竟这是工作。
宋风看了看她，风轻云淡的脸上再次浮现良心受创的古怪表情，但下一秒就眯眯笑着，给了一句。
“嗯，不要压抑自己，放开去感受。”
程时微愣了一下，这算是哪门子要求？
不过她也没有多问，昨天那个问题她到最后都没有回答。
小辰星倒是因为“技术交流”，和傅凌琛看上去没有什么隔阂。
但小家伙的性情总是变得很快，说实话，她是有顾虑的，所以最后就变成了观察。
比起她先接受，小崽子的接受会让她更容易接受吧。
“走吧，出发前需要先去一趟商场。”
傅凌琛似乎是打算在车上看，抓起材料扬了扬，转身带头走出去。
这下程时微有点懵了，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宋风从后面好心地递过来一张宣传海报。
当半小时后出现在商场卖羽绒服的专柜前，她才有要去雪山实地考察的实感。
“雪地需要鲜艳一点的颜色，你不喜欢红色系，就这件吧。”
选择的人是傅凌琛，他拿下一件紫兰色的扎染长款羽绒服，直接递给身后没说话的女人。
顿了顿，自己拿了一件同款黑色的。
“……”
程时微低头看了看手中触感轻盈的衣服，嘴角动了动，还是淡淡说了一句。
“可以不用亲自去的。”
她看过了海报，是一个滑雪度假村的项目，这种季节性项目对博凌集团来说不算大，至少没有重要到需要总裁亲自去验收的程度。
说完，她就盯着傅凌琛的背影，看见他的手很轻微地停滞了一下。
“雪。”
他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丢出这个字，回过头来看向她的视线，深沉而又些许寂寥。
“雪？”
程时微奇怪地重复了一遍，是想表达喜欢雪的意思吗？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对这个问题有些胸口发闷。
即便她曾经那么喜欢面前这个男人，两人也确实在一起一段时间。
但她对他的喜好，其实了解得并不是那么多。
至少，比她自己认为可以有的要少。
程时微无意识地敛了一下眉心，却是听得一句。
“看来你不记得了，你曾经在夏天的时候羡慕大雪纷飞的景色。”
“你说海市只有开玩笑似的的零星雪花，真到了白茫茫一片的地方，一定很美。”
傅凌琛的语调平平，却又有一丝难以忽略的缅怀，每个字说出来都像是带有过去的美好气息。
程时微一下愣住，微微睁大的眼睛里盛满了难以言喻的诧异。
她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但可以确定的是，应该不是对傅凌琛说的。
否则不管是匆匆一瞥的那个夏天，还是重逢的后来，只要和这个人相关的，即便不想承认，也是很难忘怀的。
眸光在她眼底缓缓流转了一下，程时微薄唇微张，下意识想问点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停滞了一秒钟，又闭上了。
“哦。”
她微微垂眸，忽然觉得手上的羽绒服变得有点重。
傅凌琛见她还是一副防备的姿态，心中多少有些无奈，但也没多说什么。
买完装备，两人便出发了，去到北边一个淹没在寒带针叶林里的村庄式度假村。
到的时候天气很好，碧蓝的天空抬升得很高，连一丝多余的云彩都没有。
底下是广袤的白色雪坡，规划的雪道外面，那些淹没在白色里的葱郁耐寒植物时不时冒个头出来，点缀得这白色更加生动。
程时微从缆车上下来时，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高台上，哈出一口暖气。
干净的世界反射在她清澈的眼睛里，美得动人心魄。
“要试试吗？”
傅凌琛从后面缓步走上来，极为自然地递出一副护目镜。
他转头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琉璃般的眼球，只有从这里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景色。
“好。”
程时微有些兴奋，直接点头了。
抬手去接，却在这一瞬间，猛地想起了对方口中“雪”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