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凌爸爸不淡定了，这简直就是一出荒谬至极的闹剧。
他难以名状地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凌如愿，又转头看向面色微愕的程时微，这一眼的重量很沉。
凌启阳不给凌如愿求饶的机会，第三次打了个响指，他既然说得出，自然是有准备。
今天第三批的人被带了进来，是之前绑架过凌如愿，同时期在凌如愿引导下，又绑了程时微的人。
一看到这些人的脸，凌如愿那个晚上的恐怖记忆刹那如洪水般袭来。
她放开凌妈妈的大腿，惊惶失措地往后爬，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仿佛这样就能保有最后一丝希望，此时已经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这些人上来就乖乖地招了那次绑架事件的始末，并多次强调最后并没有实质伤害到程时微。
他们说的也是实话，毕竟被打得更惨的一方是他们。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凌如愿却魔怔了似的缩在桌子的一角，死死盯着虚空某处，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她抽搐着不停地晃脑袋，癫了似的。
“……”
凌妈妈看着她蹙起了眉头，此时闺女的滤镜摘除，她其实也不确定凌如愿是真的被吓到还是演的。
但这段时间以来做了不少有失偏颇的事，既然真相大白，她就需要摆正自己的态度。
“也许你是无辜，但你的无辜让我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苦，你还利用我对你的爱伤害她，你……”
凌妈妈无疑是愤怒的，可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可能。
她顿了顿，懊恼地别过脸，现在也多说无益了，摆手示意凌启阳该怎么做怎么做，她不管了。
很快，凌如愿便死人一般被拉出去。
这一次，客厅就真的只剩下了凌家人。
可再一次的死寂，又降临了。
“嘀嗒，嘀嗒……”
客厅的时钟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着，可站在这个时空中的人，周身的时间却似乎静止了。
静可闻针的空间里，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离门最近的程时微。
凌启阳一秒恢复眸中的温度，似乎是暗暗松了口气。
老爷子还有点愠怒，吹了吹花白的胡子，但一想到认的干孙女竟就是自己的亲孙女，又没那么生气了。
凌爸爸深深看着这个初见面就印象极好的小丫头，此时内心五味杂陈，或者更多的是懊悔当年没能阻止那种事情的发生。
但所有人里，心情最复杂的是凌妈妈。
她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程时微，视线长在她脸上似的，一寸一寸地描摹她的面容。
这才是她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她之前就没发现呢，即便不知道实情，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那么刻薄。
凌妈妈悔得肠子都青了，想要靠近对方，但又有些犹豫。
而程时微没发现这道视线，确切地说，是陷进自己的思绪里了。
她紧紧敛着眉心，之前也许还想说什么，但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啥也不想说了。
她才是正统的凌家人？
不真实的感觉传遍全身，她顶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抬眸看了一眼前方从头到尾都在保护她的哥哥。
倏然记起之前凌启阳说的那些耐人寻味的话，是那时候就知道了吗？
“……”
她的眼神却是蓦地暗了暗，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真就人生大梦一场。
可醒来后，却发现她的人生似乎更操蛋了。
说实话，即便是程时微，也无法一次性接收这么大量的信息。
她只觉得脑子里有点混乱，这种不适让她萌生了退意。
“时微。”
却在这时，她听得正前方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轻唤。
程时微顿了一下，缓缓抬头，便看到凌妈妈向她走了过来。
“那个……我知道现在说抱歉有点马后炮了，但还是得跟你说对不起，我……”
凌妈妈有些紧张地抓握着自己的手，皮肤表面都抓得凹下去了。
她眼神闪烁着，看一眼女儿，又有点不敢对视，来来回回了三四次，才有勇气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也不是借口，我之前对你太差了，你要是有怨，尽管对我撒……就是先不喊妈妈也没事，我们慢慢来，行吗孩子？”
默默抿了抿唇，凌妈妈终于是把最后一句话试探性地说了出来。
说完，立刻去看程时微的脸色，有些惴惴不安。
程时微原本还有些懵，这会儿有些哭笑不得。
老实说，如果回想起整个过程，她不能说一点点怨气都没有。
每次她被凌如愿压制，都有凌妈妈的一份功劳。
可现在去计较这些，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程时微很坦然，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淡淡说道。
“您不用放在心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吧。”
她知道凌妈妈也很无辜，白白疼了别人的女儿二十几年，还知道自己为难了自己的亲骨肉，肯定不好受。
如果说凌妈妈要为这件事承担什么代价的话，那她已经受到惩罚了。
听到程时微这么豁达的一句话，凌妈妈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安抚凌如愿习惯了，倾身就想给程时微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刚要动，意识到当下的情况不适宜，生生停住。
她心里内疚极了，想了想，还是不停地道歉。
“孩子，是妈妈对不住你，是我对不起你……”
说着说着，凌妈妈捂着脸泪如雨下。
程时微反而有些惊慌，下意识看了凌启阳一眼，大有求救的意思。
凌启阳笑了笑，示意她抱回去。
程时微眨了下眼睛，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抬手轻轻抱住了凌妈妈。
结果，凌妈妈感触良多，哭得更彻底了。
凌爸爸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但他也有所动容，红着眼睛过来，一手拍了拍老婆，一手拍了拍女儿，看着程时微几近哽咽。
“留下来吃顿饭吧。”
他说得很克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程时微眸色淡淡，自然是点头了，没有什么理由不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但吃完饭，她就打算回去自己的住处。
凌家人也没有拦着，让凌启阳送她出来。
两人走在夜间的花圃中，夜色掩盖了很多东西。
程时微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但奇怪的是一点倾吐的欲望都没有。
凌启阳倒像是看出了她的纠结，刚走下正厅的阶梯，便冷不丁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