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素兰则是脸色很难看地滞了一下，下一秒却是怒气冲天地朝程时微吼道。
“我们当然是！不然你早死了！”
吼完便是“啪”的一声巨响，她竟是直接打了程时微一巴掌。
这一个巴掌打得她猝不及防，短暂的眩晕后就是嗡嗡的耳鸣声。
程时微在此刻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内心被轰碎的声音，她捂住自己的脸，都有点分不清冲上脑的是愤怒还是悲哀。
她不再说话，最后看了刘素兰一眼，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死丫头，你要是敢去我闹不死你！”
程时微决绝的离开刘素兰根本追不上，只能在原地干生气。
已经走出巷子好一段路，还能听到她聒噪的谩骂声。
程时微突然觉得很冷，下意识抱住自己的手臂。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缓缓地停在了她的前方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打了双闪。
“……”
认出这辆车的主人是谁，程时微皱了下眉头，没动。
“上来吧。”
车窗降下，露出了江陆离的脸。
他沉沉看着她，刚才他从另外一边进去了，听说程时微回来，过来打算和她见个面的。
没想到，刚好目睹了她被打的场面。
程时微没动，眼里满是警惕。
江陆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下车，手里不知何时拎了一瓶水，递给她。
程时微垂眸扫了一眼递到跟前的水，没有接，抬眸冷淡道。
“……什么事？”
“别紧张，我这次不是来追你的。”
江陆离自觉地抬起双手，先表明自己的立场。
“我已经不想追你了，你大可放心，今天来就是想还你日记，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他说完，当着程时微的面拧开那瓶水，似乎只是纯粹想示意这是一瓶完好无损的新水而已。
做完这个动作，再次递给她。
“……”
程时微拢着眉心，这次倒是接了，她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江陆离难得表现出特别潇洒的一面，释怀地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她便问。
“只是有个问题困扰着我，你最后给我解答一下吧。”
“什么问题？”
程时微还没见过江陆离这种模样，莫名觉得有点神奇，就好像她这一趟回来冥冥中早就有了安排，她就是来了结海市的一切的。
江陆离看了看她，直接说道。
“你在日记里明明当初那么喜欢我，怎么后来又不爱了？”
“……因为不合适。”
提起以前的事情，程时微现在说起来很坦然了。
她抬眸看向江陆离，也给自己一个交代似的，淡淡说出了那个原因。
“当时是因为你在我落水时救了我，是爱吗，或者只是报恩吧，也想着也许可以磨合，但后来发现我们真的不合适。”
“你说我救了你？”
可听到程时微的这个说辞，江陆离脸上出现了一种古怪的表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却是在一瞬间想通了，因为这个乌龙太过戏剧性，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看来不光是我困扰，算了，在最后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吧。”
程时微狐疑地看着他，没说话。
江陆离这次不卖任何关子，开口就是一句。
“不是我救的你，是傅凌琛。”
“……你说什么？”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程时微缓缓睁大双眼，耳边蓦地出现溺水时那种气泡翻腾的模糊声响。
江陆离看她一脸大受冲击的模样，心里到底是有些喟叹，怅然地给予了二次肯定。
“没错，救了你的就是傅凌琛。”
“……”
程时微站在原地，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
意思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感谢错了人，她……
她忽然记起之前问过对方，之后有没有再回过a市，当时傅凌琛的回答很模糊。
原来，是他。
程时微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要是对方在面前就好了。
他是怎么忍到现在一直不说的？
不，他怎么可以不说？
她还以为，还以为……
程时微没有任何一刻如此想见对方，急切地想填补这几年的空白那样。
她一定要去帝城。
“走吧，我送你回去。”
见程时微呆立在原地，江陆离也不多说什么，转身打开副驾的车门。
程时微看了看他，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她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马上回去，她既然已经从博凌集团辞职，就得把公寓里剩下的东西收拾走。
而那里，又似乎是一切的转折点。
就在程时微脑海里有一段没一段地回顾之前发生的事情时，旁边的江陆离忽然嗤笑一声。
“你这一次竟然不排斥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又诙谐，程时微转头看向他，眼中那种疏离和厌恶确实在某一瞬间散去了许多。
她看了看江陆离，坦然地收回视线，淡淡道。
“我觉得你变了。”
“是吧。”
江陆离点了点头，目视前方开着车，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确实是变了很多，又或者你之前就不了解我，我也没想明白自己。”
“以前我很反感我们那段婚姻，所以一直找你的茬，但离婚之后有相当一段时间又很彷徨，最后发现其实是我自己不好。”
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少见地对两人的那段婚姻作出了一个自省性的评价。
说着，他用余光看了程时微一眼，调侃道。
“不过你也有错，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心理要扮那种古板的贤妻良母，这锅你也得背一半。”
“所以你是在承认你看脸吗，那这个锅我还是不背了。”
程时微无奈地笑了一下，莫名觉得很神奇，她居然能和江陆离这么平和地对话。
江陆离古怪地扬了下眉毛，可能是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吧，摇头笑道。
“你说你早一点用这种平等的姿态和我说话多好，当然，我也不是惋惜，就是以学长的身份提醒你，以后不要装成不适合自己的样子。”
“……总觉得从你口中听到这种忠告，有点恍若隔世。”
程时微这下是真的觉得有点好笑，这真的是那个江陆离？
本尊赶紧让她打住，没好气地说道。
“别，你说得好像在立flag一样，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但说完他突然记起了什么，马上又接一句。
“可能以后我们也很少会见面了吧，不过你想祭拜我奶奶的话，随时都可以，毕竟你是她老人家最得意的门生。”
听到这句话，程时微清澈的眸底微微动了一下，似乎之前盘亘在她内心深处的那点郁气转瞬烟消云散。
五年，或者该说是十年的光阴，也只是一息之间。
她忽然发现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当脚下的步伐不曾停止时，很多当时看起来相当扎心的事，也不过是人生回首时的一个记忆点罢了。
人只要走得够远，那些画面就会越变越小，也越来越模糊，模糊得再泛不起一丝波澜。
程时微看着前方直行的线路，映入她眼底的霓虹像是昨天的，又似乎是明天的。
她淡然一笑，极为平静地说道。
“说实话，我当时也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一是想照顾老师，二是想报救命之恩，我们两个倒是在奇怪的方向上都一意孤行了。”
“那就算半斤八两扯平了，其实我也有想过是不是真的后知后觉喜欢你，但更多的是自负带来的不服气吧，不过听到你这么说，我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不好。”
江陆离说完跟回头的浪子似的，释然地大笑了两声。
而话题说翻篇就翻篇了，他很顺道地问了一句。
“你之后的打算呢，现在总能跟朋友立场的我聊两句了吧？”
“你这是想当我的人生导师吗，江学长。”
程时微毫无顾虑地叫出这个称呼，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就像是一个终止的信号，但也圈在了新篇章的扉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