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的那道身影紧抿的薄唇微微翕开，但没来得及出声，门外便响起了嘈杂的动静。
“晚上做会议记录的是小程啊，那我要多发言几句！”
陆续到来的高管，把程时微堵在了门内。
中立派对谁都一碗水端平，不过比起那三名男秘书，显然唯一的女秘书更好开玩笑。
程时微淡淡笑了笑，马上让开位置，先让高管们进入。
她再次瞟了一眼已经往里面走的傅凌琛，想着三位前辈估计谁也没空来做整理，这点事她还是能做的。
等人都进入了，她默默关上会议室的门。
还没正式开始大家有说有笑的，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安静地从后面穿过。
来到傅凌琛边上那个秘书的位置前，程时微没有马上坐下。
毕竟，她没有得到这个人的允许。
她终于是抬眸正面看了他一眼，没来由有些紧张。
傅凌琛面无表情，像是注意到她的存在，又像是没有。
密闭的空气里留白了两秒钟，他忽然抬手。
骨节匀称的修长手指“咚咚”敲了两下桌面，会议室骤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过来，听得他们傅总冷淡的一句。
“开会。”
程时微看了看他，马上反应过来是默许了，将茶盘往桌子底下一放，赶紧落座。
拿起签字笔勾填基础信息时，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怦怦响了几声。
不知怎么的，竟是有点开心。
果然，只有工作能让她感觉到满足。
可能刚才只是她的错觉，她的老板并没有什么不高兴。
但很快，她就发觉事情不对劲。
今晚这个会议并不是高管全员出席，彭磊就不在。
氛围远没有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不过也不见得就十分和谐了。
“这个提案从大方面的战略部署来看是没什么问题，但这里不是帝城，在海市能不能切实可行还不清楚。”
“所以才需要你们市场部尽早把数据调研出来，有了数据支撑不就好说了。”
“那你们也要给我们时间啊，一天就要出结果，这是儿戏吗！”
“我早就想说了，你们市场部效率太低，天天往外跑到底是在干嘛……”
三言两语，又要杠起来了。
程时微现在淡定得多，除了必要的流程，她只需要从争论的结果里提炼出核心信息写进会议记录就可以。
在写的时候，她下意识去注意老板的脸色，突然发现他在皱眉。
傅凌琛正在翻阅手上的文件，似乎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眉间拢起深深的皱褶。
在项目负责人发言时，他短暂地恢复看不出情绪的淡漠表情。
但没听几句话，又皱了起来。
“……项目预案已经评估过，即便最后得到的数据不理想，也能在最有利于我方的情况下迅速作出调整！接下来我详细地说明一下……”
负责人的发言很完美，考虑到了各种情况，并逐一针对给出了适应性方案，就连一开始跟他不对版的另一位高管都挑不出刺来。
程时微默默写下记录，忍不住又瞄了傅凌琛一眼。
他还是在皱眉，似乎今晚很频繁在皱眉头。
可是，她也听不出会议内容有什么不对，她老板更像是……心情不好？
中途休战时，程时微默默出去泡了一杯清火的茶进来。
“傅总，请用。”
当这杯颜色不太一样的茶放到手边，傅凌琛转眸扫了一眼。
他没多说什么，也没看她，但是喝了。
接下来是财务部就预算做的针对性质询，这个环节争论得更激烈，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要打起来了。
“小数点就不是钱吗，你们申请的金额有多大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前期不狠狠心往下投，回报是在梦里想啊！”
“……”
程时微忽然发现像上次那种仅仅是协调安排的会议，原来还温和一点。
她只能保持着有些尴尬的礼貌，默默地看着。
看着看着，余光里瞥见傅凌琛又端起那杯降火茶，喝了一口。
这个人即便脸上冷若冰霜，举止投足也贯彻了“优雅”二字，这是他与生俱来的高贵。
程时微不由多看了一眼，却在这个时候，傅凌琛稍微变换了一个姿势。
她心下一惊，立刻收回视线，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下来了。
手中的笔握着，似乎该象征性地写点什么。
但她马上发现她的老板很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似乎皱眉的幅度也消减了些，至少到他问询时，还是平时那种没有多少起伏的语调。
真的是上火？
程时微有些纳闷了，之前是失眠，这次是上火，傅凌琛这么容易被自身状态影响吗？
不过她也没多想，定了定心神，继续写她的会议记录。
等散会后，她将会议记录签名归档，一看时间，已经没有她能做的事情，就打算回去。
但是在走之前，她又去了一次茶水间。
刚才那杯茶，是她从角落里倒腾出来的降火茶，在公司里最受欢迎的永远是咖啡。
她看了看生产日期相对不那么近的茶包装，总觉得不能让老板喝这种，估计也喝不惯吧。
默默将茶放回去，程时微转身直接去了总裁办公室。
这次的门并没有关着，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但她还是礼貌性质地敲了两下门板。
“傅总，会打扰到您吗？”
进门前，程时微例行询问了一句。
傅凌琛正对着办公桌站在外侧，听到声音回过身来。
幽深的眸光盯了她一眼，若无其事道。
“什么事？”
“您是上火了吗？我知道一家卖花茶的店，需要我去购置一些来放着吗？”
程时微往里走两步便停下，站在原地问。
夜里够安静，即便她音量不高也可以听得很清楚。
傅凌琛微微挑了下眉头，扫过她停留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他忽然向门口这边走过来，速度不快不慢。
踩在安静的空气里，也没有多少声响。
程时微没有动，视野的余光能清晰捕捉到对方的靠近，但她眸底凝住的目光也纹丝未动。
她只是有些疑惑对方怎么不回答，只是简单的选择题而已，要或者不要。
就在她想重复一遍问题时，却是冷不丁听得正前方丢过来一句。
“上火，不是该吃冰淇淋吗？”
程时微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抬头，这次直视了傅凌琛。
怎么会提到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