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项目……”
气派的会客室，一字排开的座位从原则上就定义了主次的地位。
核心区的傅凌琛气场全开地坐在单人沙发上，靠着边缘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找不出规律。
旁边正滔滔不绝的，是他今天要聊合作的客户。
侃侃而谈的策划三两句说得天花乱坠，正说到激动处，傅凌琛的手机突然亮了。
余光瞥到，他冷凝的视线扫过去。
目光触及到弹出的那个名字，停留了一秒。
而后，他拿了起来。
傅凌琛查看信息的时候，反而是身边的人微微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身为经常合作的伙伴，也是互有往来的好友，他们对傅凌琛的习惯很了解。
傅凌琛谈重要的商务合作，往往会带上宋风，工作相关的电话会由宋风接听后梳理轻急缓重再看情况汇报。
而他很少在这种时候去看私人信息，更别说表情还有点微妙。
“接下来就是注资比例的问题，新的报告已经送到各位手上，我们就来着重沟通一下这个问题。”
友人又说了一会儿，目光再次飘到傅凌琛身上。
结果发现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手机，看着看着，嘴角竟是出现一抹神秘的笑容。
友人瞬间怀疑人生，遭不住该死的好奇心，立刻靠过来。
“你最近不正常，什么时候见过你笑了？”
还是看着手机笑？
傅凌琛收起手机，淡漠地扫他一眼。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点了一下手边的一份文件，直接说正事。
“按照认领的部分制定下一步计划。”
“诶？我怎么觉得你欲盖弥彰呢？”
友人扬起八卦的笑容，还是抓着前一个话题，一门心思完全不在合作上了。
另一边的人忽然也加入这个队列，调侃道。
“还真别说，我也觉得傅总来了海市，整个人都不是很正常。”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呢？”
隔着俩桌子的朋友也有话说，凛然地跳出来，却是补了一句。
“光凌琛来海市这一条就不正常，那他来这里后不正常，不就很正常了吗！”
“哈哈哈，你说绕口令呢？”
“所以刚才你在看啥这么有趣，不和兄弟分享一下吗？”
离得最近的友人说着就冲傅凌琛抛了个媚眼，已经准备好笑了。
“……”
傅凌琛眸色沉沉，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其实并没有点开看，医院那头发过来的两个视频静止的封面恰到好处。
一个是许泽言臭屁哄哄扭头的画面，一个是程时微尴尬地收漫画书的画面。
不用看，也能猜测到内容。
傅凌琛笑，是因为他觉得许泽言和程时微相处得还挺愉快。
或者应该说，程时微还有这样的一面。
一大一小，就是俩小孩。
“谈不谈？”
傅凌琛没搭理他们，直接将文件往台面上轻轻一丢。
凝固的表情生人勿进，辨不出真正的情绪。
友人条件反射地缩了下脖子，更加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他。
不过，还是要认怂的。
“谈，我们谈嘛，多大点事儿啊！”
商谈继续，傅凌琛扫了眼腕表的时间，今天似乎有些过于漫长了。
而此时病房里，帅哥医生检查完了正准备走。
只是走出去几步，忽然记起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程时微此时正在整理被子，她不是强迫症，但也看不得特别凌乱的场面。
“程小姐，你是不是在博凌集团工作，我记得是。”
突然听到医生这个问题，程时微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她有些疑惑，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说是“记得”。
但她没问，直接点头说道：“是。”
帅哥医生听到这个答复，不由笑了笑，开门见山说道。
“我妹妹要考你们公司，已经进入三试了，能不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他此话一出，旁边的许泽言幽幽抬眸，盯视了他一眼。
程时微不觉得有什么，当下就伸手去拿手机。
医生已经点出聊天软件的界面，似乎觉得有必要说明意图，走过来再次说道。
“就是问点东西，麻烦你了。”
程时微点头，亮出自己的二维码准备让对方扫。
却在识别框快定格的瞬间，许泽言的手忽然伸出来挡住了程时微的二维码。
“你加我的号码吧，问我也是一样的。”
许泽言看着医生，微冷的视线有一丝敌意，完全不是一个孩子所该有的眼神。
他发那个视频是一回事，但还不至于因为负气就撒手不管了。
而且，他讨厌走捷径的人。
医生愣了愣，有些困惑，“你？”
“我怎么了，我说了加我的号码也一样。”
许泽言的手没有放下，很自然地点出自己的界面，一边冷淡地说道。
“我扫你吧。”
医生有些意外许泽言这么坚决，下意识看向程时微。
“……”
程时微看了看许泽言，有些奇怪他的反应。
“还是扫我的吧。”
她淡淡开口，将手机重新唤醒，稍微往上移了一点。
医生自然更倾向于加上程时微的好友，便扫了她的二维码。
许泽言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头，回头默默看了程时微两眼。
他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自己郁闷地到旁边玩手机去了。
程时微眸色淡淡，她不觉得有问题，是因为这种面试基本也是形式了，能进入三试的人也不会傻到作弊。
当然，作弊也没什么用。
她这么做，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收起手机后，程时微问道：“医生，我可以出院休养吗？”
医生似乎是在备注名字，听到这个问题抬头看向她，和煦地笑了笑。
他将手机收进白大褂的大兜里，柔声说道：“虽然我说你恢复得不错，但毕竟是腰这种重要部位，最好在医院再住一天，等完全消了肿再回家休养。”
程时微略略一想，郑嘉成还说她可能需要理疗，反正就多一天，便没有坚持。
等医生离开，许泽言闷闷不乐地过来坐下。
“程姐姐，你干嘛随随便便给人联系方式啊？”
程时微眨了眨眼睛，反问道：“很随便吗？”
许泽言简直想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这还不随便，小心哪天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那我下次注意点。”
程时微不由失笑，虽然这种担心对她而言有点多余，但还是心存感激。
许泽言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浑身拧着股劲儿就是使不出来。
他没好气地嘟囔：“行呗，真就我自个儿谈恋爱。”
拿着本漫画，他闷声不吭地看起来。
程时微看了看他，没有再去拿漫画书。
她也是无聊了，过了一会儿，微妙的视线落在了许泽言的小脑瓜上。
一天满满的行程结束，傅凌琛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许泽言还在这里，他过来接他。
“顺便”，看一下程时微。
结果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里面那两人对着一张纸，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嗯……你上次是故意的吧？”
程时微看了看许泽言刚答完的一份语文卷子，发现正确率奇高。
许泽言半撑着脑袋，他是没想到来医院里还要做功课，瞥了一眼干净整洁的卷面，懒懒说道。
“那是对方水平太次，怨不得我。”
程时微意味深长地放下卷子，好像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
她看着许泽言游刃有余的模样，将卷子翻个面。
“你的基础很好，按理说可以轻松驾驭这个难度的卷子……”
程时微综合了前面的答题情况，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而后，点了点作文那一面。
许泽言的字挺好看的，不太像是小朋友的字体，已经有成熟的雏形了。
也许是经常和傅凌琛一起混，这字体还有点像她老板的。
程时微已经阅读过内容，此时竟是有些无奈。
不得不说，这内容也很傅凌琛。
“你……作文一直都是这么写的？”
“不然呢？”
听到程时微这个明摆着的问题，许泽言反而有些茫然。
程时微眨了眨眼睛，似乎在酝酿说辞。
顿了顿，她心平气和地讲解道：“作文的立意很重要，行文通篇就是在阐述自己观点的同时进行适当的升华。”
“当然，你的逻辑自洽性很强，这是你的优点。”
“我的立意不是很贴合吗？”
许泽言听得云里雾里，觉得自己写得还行。
程时微默默指了一下题目，说道：“你看，作文题目是你希望的世界。”
许泽言眨巴眨巴眼，“对啊，我写的就是我希望的世界。”
程时微有些哭笑不得，感觉两人的沟通不在一个频道上。
许泽言的文字叙述能力很好，逻辑也很强，但问题在于他所写的内容。
他完全就是从资本家的角度出发，似乎效益最大化就是他核心的一个观念，阐述的方式和剖析的角度都太深太专业。
别说不像小朋友写的，一般的语文老师可能都看不懂吧。
如果单拎到什么社科栏目的评论，即便写得多黑暗都没有关系，可这是小朋友的作文。
程时微刚才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在看经济哲学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