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启阳踌躇了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跟了一句，“我得考虑我爸妈能不能承受得住。”
“如果承受不住怎么办，毕竟养了这么多年，而且假妹妹在我家，那亲妹妹在哪里？”
他说到这里，有些痛苦地抓住自己的额头，想来即便已经开始作出安排，也还没有考虑好全局。
凌启阳顿了顿，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傅凌琛，说道：“还是说，我先找到亲妹妹再说？”
和凌启阳有些混乱的状态相比，傅凌琛显得异常平静。
他漆黑的眼底波澜未起，没有就事实本身评价什么，而是询问了一句。
“有线索吗？”
凌启阳一听到这个问题，心情越发糟糕，摇了摇头。
“没有，或者有。”
傅凌琛无语地看向他，“什么叫或者有？”
凌启阳也一言难尽，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就是，还需要梳理和辨识真假。”
傅凌琛：“……”
凌启阳叹了口气，他到底是个文人，此时还忧心着另外一件十分遥远的事。
不过他还没说出口，傅凌琛准确无误地猜出来了。
“你不会已经在担心亲妹妹是否要认祖归宗了吧？”
凌启阳扭头看他，忧心忡忡。
傅凌琛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时越发冷硬，突然觉得他才是那个深陷泥潭的人。
不过，他很快发觉一个要点，又问了一句。
“你亲妹妹的线索，也集中在海市？”
凌启阳微微顿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
他思考了许久，最后说道：“我觉得她在海市。”
傅凌琛皱了皱眉，问道：“为什么？”
凌启阳忍不住想白他一眼，“血缘吸引懂不懂？”
傅凌琛微微扬眉，给了一句，“有情人终成兄妹？”
凌启阳郁闷得当场放弃对话，狠狠灌了自己一口酒。
“啪”一声酒杯拍在吧台上，他又嘟嚷道：“我倒希望可以这样，至少这么找起来比大海捞针强。”
傅凌琛余光扫向他，收回视线后淡淡说道：“你家的事情已经很狗血了，你还要多添一笔？”
凌启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想喝酒，却发现酒杯里已经空了。
此情此景刺激到了他，凌启阳站起来，别过脸就是一句。
“叫我出来喝酒还给我添堵？不喝了！”
他说完恼怒地离开，傅凌琛没有拦他。
他喝完自己手上那杯酒，连同凌启阳的账一起结了。
等走出酒吧门口时，看到凌启阳并没有离开。
他不知是在等代驾还是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孤独地坐在月色下。
傅凌琛远远看着他，也在阴暗处站了许久。
夜风起，越是喧哗的地方越寂寥。
他沐着这海市的风，似乎也感觉到了一分苦涩。
去到一个地方可以有千万种理由，但回归的时候有几人能如愿以偿？
没有人能给出这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又在分秒流逝的时间里，悄无声息地正在显现。
第二天，程时微为了报恩兢兢业业地工作了一个上午。
到了中午，腾不出手的祁权喊她订餐。
“小程，咱们傅总中午在公司吃，你看着点！”
宋风刚好走进来，他用老父亲的眼神看向程时微，笑了一下。
虽然没说话，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好，那你们要吃什么？”
程时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觉得还是不要去揣测首席的深意为好。
秘书办的几位都不挑食，甚至直接给了程时微一堆点单的广告。
“实在有选择困难症，你就抓阄！”
孔信东说着就折叠起广告单，似乎真的要替程时微做剂子。
“不用，就这个吧。”
程时微当机立断，从里面抽了一张出来，是普通的简餐。
一看到程时微抓到的，孔信东惋惜地拍了一下大腿，唉声叹气。
祁权正忙着呢，不忘跑过来朝他伸手。
“愿赌服输，一百块。”
程时微一脸震惊地看着孔信东交了一百块到祁权手心里，可这红票子还没被收走，就落入了不知何时准备好要出门的宋风手上。
他笑眯眯地说道：“公司禁止赌博，一人再罚两百，转我微信。”
程时微目瞪口呆地看着宋风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突然回过神来，下意识问剩下的两个人。
“要给傅总点什么，帝城口味？”
她这句话一出来，祁权和孔信东同时看向她，又同时耐人寻味地说了一句。
“你随便点。”
“啊？”
程时微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帝城风味的中餐。
综合之前的在外用餐记录来看，傅凌琛明显更偏向家乡的味道。
餐送到公司后，程时微亲自送过去。
敲进总裁办公室的门，她刚进去，就发现她老板没有像平时那样在看文件，而是在看一套墨宝。
傅凌琛完整地展开了轴面，光是瞥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
“傅总，您的餐到了。”
“放旁边吧。”
傅凌琛示意放到会客桌那边，程时微照办了。
她放下后，余光多看了那套墨宝一眼，并不是她认为傅凌琛没底蕴，只是单纯觉得这套墨宝和他有些不搭。
傅凌琛对墨宝的兴趣确实不大，但不妨碍他拥有从小耳濡目染的鉴赏能力。
更何况，这一套是从凌启阳那里拐过来的珍品，就香了。
他正看着细节，电话突然响了。
铃声回荡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经久不散。
程时微原本要退出去了，见她的老板似乎压根没有要接的意思，有些疑惑。
看得这么入神？
铃声还很执着地响着，程时微想了想，走过去提醒了一句。
“傅总，您的电话。”
傅凌琛看都没看手机一眼，直接说道：“没什么事，你先出去吧。”
程时微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多问，便出去了。
她的视线甚至都没有触及到亮起的屏幕，那是她老板的隐私。
等程时微出去，铃声最后响了几秒，戛然而止。
闪烁的屏幕一跳，只剩下锁屏界面的一条未接来电提醒。
傅凌琛这才转眸扫了一眼，冷淡的视线短暂地在名字上停留片刻。
他唇角微扬，伸手直接关了机。
而此时电话的那头，二次拨打后发现完全没办法打通了，气氛异常紧张。
“怎么不接啊！”
何舒彤的妈妈没打通傅凌琛的电话，快气死了。
可她知道女儿犯的错，这件事他们家理亏，傅凌琛不接就代表着他现在的态度。
这是情面也不给机会讲的意思，对何家来说，天塌下来了。
“不行，不能什么都不做……”
何妈妈拧紧秀眉，保养得很好的一张脸沾满了脂粉气，此时也不注意控制面部表情了，法令纹深深长在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她思来想去，赶紧给不省心的女儿还有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打电话。
很快，何舒彤和何戚束都来了。
何戚束先来的，犯下大错的何舒彤姗姗来迟。
“你说说你，叫你注意点注意点，怎么就能惹出这种大祸来！”
何妈妈一见何舒彤扭扭捏捏进来，立刻数落了她一句。
何舒彤撅着嘴不说话，她心里也委屈，她在警察局关了一个晚上，怎么没人心疼她。
何妈妈又问何戚束，“儿子，你说这件事要怎么整，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何戚束闭眼揉着眉心，他才头疼呢，专程从帝城过来谈项目，现在倒好，恐怕要无限期搁置了。
他睨了何舒彤一眼，收回视线后严肃地说道：“现在得先摸清傅凌琛的态度。”
何妈妈叹了口气，递出自己的手机让儿子看，说道：“我刚才给凌琛打电话，他没有接。”
听到这句话，何舒彤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震惊，又有些害怕。
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憋了许久，抽抽嗒嗒地啜泣起来。
正在商量对策的何戚束直接瞪了她一眼，斥责道：“现在哭有什么用，我有告诉过你吗，别动手，你怎么听不进去！”
“呜呜，我，我不那样做有机会吗！”
何舒彤却是突然爆发了，一下扑到何妈妈大腿上，哭得泣不成声。
何妈妈原本还想再骂两句，但看女儿这副模样有些心软了。
她看向儿子，忧愁地说道：“彤彤是错了，眼下是如何度过这个危机啊。”
何戚束咬了咬牙，沉下脸。
“傅凌琛做事从来眼里揉不得沙子，妹妹必须立刻离开海市，至少这段时间都不要再出现。”
他说着，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句。
“或者我们先都离开这里，何家对这次事件需要拿出一个态度。”
一听说要离开这里，何舒彤面如死灰。
她拉了拉妈妈的衣服，梨花带雨地摇头，再摇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
“唉，只能这样了。”
但何妈妈同意了，这件事可大可小，别到时候亲家做不成，还搞得何家元气大伤。
何家这边准备打包离开海市时，傅凌琛那边开机了。
他知道打不通一两次，那边就不会再打了。
这个时候，程时微再次敲响办公室的门。
她是掐着时间来的，估摸着老板应该吃完了，她得来把剩下的东西收拾走。
结果她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