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就是傅凌琛所在的楼层。
……她需要为晚上的事情道谢吗？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冒出来，程时微有些迟疑。
且不说气氛会很奇怪，她现在似乎也没心情去应付。
她长叹一口气，决定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而楼下的江陆离，他回到车上，却没有马上走。
看着前方专属于博凌集团的员工宿舍，他微微眯起眼睛，脸色有些阴沉。
想了想，给傅凌琛打了一通电话。
“嘟，嘟，嘟……”
这通电话并没有马上接通，而是响了足足三十秒，那边才姗姗接起。
“有事？”
傅凌琛冷感的声音响起，活像下一秒就会直接挂断。
江陆离牵起嘴角，直接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叫你在公司里帮我好好照顾一下程时微。”
“就算是看在我奶奶的面子上。”
江陆离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话里有话。
他这一句出来，两边都诡异地安静了半秒。
而后，傅凌琛先开口了。
他冷冷问道：“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以什么身份，她的前夫？”
江陆离听到“前夫”二字，心里不爽，刚想呛回去，却发现电话挂断了。
傅凌琛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不再看一眼。
他刚从浴室出来，双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抬头便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濡湿的发尖往下滴着冰冷的水滴，在静谧的夜里仿佛慢慢凝结成了一层霜。
但比这空气还要冰冷的，是傅凌琛的眼神。
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微微收紧，鬓角承受着他极端的怒气，青筋直跳。
他还要帮江陆离照顾？
“帮”？
眼前又回到生煎铺前，那时的他没有下车，不能下车。
光是这一点，傅凌琛的心情便极差。
再接到这个宣示主权一般的电话，他快烦死了。
扯了一块毛巾罩住头发，傅凌琛一边擦一边往外走。
客厅里的花束他还没丢掉，再鲜艳的话没有水土的滋养，也慢慢失去了颜色。
他幽幽看了一眼，眸色渐深。
傅凌琛正烦躁着，门口的方向突然传来敲门声。
他冷眸一扫，沉寂的眼底透出一丝深邃。
发梢还滴着水，随性而肆意地滑过体表紧实的肌肉纹理。
傅凌琛转身回房，几秒钟后重新出来，打开了门。
走廊刚刚暗下去的延时照明“啪”一下，又重新亮起来。
门外，是程时微。
她手里抱着一份文件，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微微愣了一下。
似乎早已做好要在黑暗中再等待一会儿的准备，但这门敞开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她的视线收紧在近前，没有抬眸。
低垂的目光第一眼先注意到的，是她老板没有任何布料遮盖的一整节小腿。
线条流畅而结实，充满了力量感。
虽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部位，程时微却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视线。
下一秒递出手中的文件，说道：“傅总，这是最终的确认名单，请您过目。”
门内一线之隔的傅凌琛微微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半夜送文件？
他盯着程时微的眉目看了两秒，抬手接过。
身上的浴袍吸收掉了之前沾上的水，虽然只是随意披上，良好的教养还是在腰间打了一个一丝不苟的结。
傅凌琛抬手的瞬间，刚沐浴完不久的热气若有似无地散出来。
程时微下意识吸了下鼻尖，淡淡的味道扑面而来。
她终于抬眸瞄了一眼正在浏览名单的老板，发现他的发丝还是湿的。
没有梳起的头发软软地垂下来，似乎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平时那般凌厉。
这时傅凌琛快速扫阅完了，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两人的视线瞬间交汇。
傅凌琛眸色深深，看不出情绪。
程时微则是触电般马上移开，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是来汇报工作的，乱七八糟在想什么。
程时微之所以深夜上来，是她分析了所有可能性后，认为傅凌琛去生煎包子铺找她是因为工作。
而她手上所持有的，就是这份名单。
其他人反馈回来的信息已经做好了统计，她这边是最后的。
被老板盯着，程时微有些尴尬。
毕竟今晚发生过那么不堪的事情，但她不想因此而显得不专业。
头皮一紧，她冷静地说道：“其他客户没有问题，不过凌启阳到时候不一定有空参加。”
“他妹妹好像生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程时微言简意赅地解释一句，脸上无事发生。
傅凌琛多看了她一眼，而后视线重新落回名单。
他皱了皱眉头，说道：“凌家为什么要从帝城转到海市手术？”
程时微略一思忖，给了一个猜测，“可能因为凌教授刚好来这里教书吧。”
说完，她又马上补一句，“这个问题需要我再去确认一遍吗？”
傅凌琛直接摆手，“不用，晚点我亲自给他打电话。”
他若有所思，几乎可以确定教书这件事不会是凌启阳特意为之。
虽然海市有复大，但帝城也有帝大和清大，以凌启阳的资历特意跑到海市来，似乎有哪里说不通。
程时微不知道傅凌琛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于她的立场，确实没有资格去过问凌家的私事。
工作沟通完，她恭敬地行一礼，就准备下去了。
“那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就回……”
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傅凌琛突然跨出门线，向她靠近了一步。
头顶上投下的阴影顿时往上提了一大截，程时微心下咯噔一声，差点条件反射后退。
但这反应就有点太大了，还好，她忍住了。
“就准备这么走了？”
傅凌琛低沉的嗓音自上方传来，压迫感十足。
距离有点近，程时微默默咽了口唾沫。
但她此刻在思考的，是她还有什么工作上的遗漏。
需要说明的事项已经汇报，需要请示的事情也已经得到答复，她有些疑惑。
“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程时微没有抬头，硬着头皮问。
傅凌琛淡淡，“你想想。”
程时微：“……”
她还真的想了想，如果不是工作的话……
想到这里，程时微忽然顿了一下。
……她好像真的忘了什么。
程时微突然往后退了半步，因着之前的姿势微鞠一躬。
视线依旧收得很近，语气平平地说道：“哦，谢谢您派宋秘书帮我。”
傅凌琛看着程时微拘谨的站位和姿态，那点烦躁再度爬上心头。
他有些不满，“就这？”
程时微却是不解了，认真地说道：“也许是我表达得不够妥当，我会加倍努力工作来回报您的恩情。”
傅凌琛简直了，幽幽一句，“这就是你现在上来送文件的理由？”
程时微愣了一下，直言道：“一半一半。”
傅凌琛皱眉，“还有一半是什么？”
程时微这才抬起头来，默默看着自己的老板，有些欲言又止。
难道急着要谈工作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不过，她不能这么说。
程时微下意识不想提及生煎铺的事，只是简单地道谢，就是不想问帮她的原因。
打破砂锅问到底显得她好像很在意这件事，那就是逾越了。
她定了定心神，镇定地说道：“傅总早点休息。”
傅凌琛：“……”
另一半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的请安？
他突然沉默了，总觉得有那么一丝憋屈。
这个女人满脑子都是工作，就不能问他一句“为什么”吗？
见傅凌琛不再说话，程时微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奇怪的延伸话题应该是结束了。
“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她说着就要走，耳边却突然飘来一句。
“刚刚江陆离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照顾你。”
听不出情绪的一句话，程时微的脚步戛然而止。
她微微皱了下眉头，脑海里刹那闪过无数个问题。
为什么江陆离给傅凌琛打电话？
还让他帮忙照顾她，真是疯得不轻了。
可问题是，以傅凌琛的作派不应该是直接无视吗？
他为什么忽然提及这个人？
程时微的心头缓慢地萦绕上一种奇怪的心情，但唯一能得出的结论，恐怕是她的老板觉得被莫名其妙打扰了有点不爽吧。
这么想着，程时微回头。
她平静地看向傅凌琛，眼里没有询问也没有疑惑。
傅凌琛不知何时变换了姿势，此时双手抱在身前，有些慵懒地靠在门框上。
客厅里比走廊更加强烈的光线，在他洇湿的发梢勾画出淡淡的一层光晕。
那道深沉的视线盯着她，似乎在期待某种答案，又或者在期待着什么进展。
可真的要从那漆黑的深处去觅得一个确切的定义，却发现无从找起。
两人对视了两秒，走廊里安静极了。
气氛有些诡异，程时微当先有了动作。
虽然是江陆离搞出来的事情，但和她有关系，还是需要给个态度。
之前就给傅凌琛制造过不必要的麻烦，现在还升级到电话骚扰，真是够了。八壹中文網
……江陆离这混蛋就没有别的事情干了吗？
程时微压制着心底的怒气，转过身来。
她直接说道：“别听他的，不用照顾我。”
傅凌琛语气幽幽，“是不想我帮他，还是不想让我照顾？”
他始终盯着她，眸色渐深。
程时微动了一下眼睫，却是有些困惑。
她看着傅凌琛，眨了眨眼睛，显然觉得这么硬着拆分她的话有点奇怪。
她表示不懂。
总觉得话题跑得更远了，程时微刚想说点什么，傅凌琛忽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