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前的地面，就躺着那只沾有程时微血迹的匕首，在室内灯的照耀下，闪出诡异的红光。
傅凌琛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程时微有些尴尬了，她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会……全看到了吧？
她微微喘了口气，有些分不清是此刻的紧张，还是激烈的打斗扰乱了心跳。
在确定男子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后，她默默松手。
傅凌琛的视线存在感太强，她收回视线后，根本不敢再去对视。
身下这个男人是个肌肉男，那撂倒这个肌肉男的自己，岂不就是金刚芭比？
程时微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
她试图解释：“那个我……我家邻居是个武术教练，就……”
苍白的解释越说越怪异，她有些说不下去。
傅凌琛还是一动不动，他微微掀了一下眼皮，始终盯着的是程时微有些泛红的脸。
白皙的脸蛋上有细汗反射出的微光，但不自然。
程时微：“……”
傅凌琛越不说话，她的心理压力就越大。
她终于是看到了不远处的小朋友，面不改色指了一下许泽言，说道。
“他受伤了，先带他去医院检查吧？”
傅凌琛微微挑眉，这才动了。
他进门，有意无意踢开那只匕首，刀刃在地面上旋转了几个圈才停下。
他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程时微身上。
冷眸几不可见瞥了一眼被制服的大块头，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傅凌琛亲自开车，后面坐着两个伤员。
程时微已经自己解开手上的方巾来止血了，这种皮肉伤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以为傅凌琛会问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少有用这种视角见过她的老板，也许是因为身陷在黑暗中，觉得不容易被察觉，程时微抬眸盯着他的背影良久。
她安定下来的眸光有困惑，但这种疑惑却没办法询问。
只是这道视线，即便傅凌琛不通过中后视镜，也感觉得到。
车厢里飘荡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他竟是觉得这味道有点甜？
傅凌琛认为自己可能是疯了，但比起这个，今晚所见似乎更加疯狂。
车子安静地行驶着，程时微轻轻搭着许泽言的手腕，她时不时确认一下他的脉搏。
虽然许泽言外表看着挺高大，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一下就被打晕，她多少有点担心是不是伤到了脑干。
如果傅凌琛没来的话，程时微会把那个袭击者捆起来，好好审一审他的目的。
不过现在没办法了，只能之后自己小心点。
毕竟，她得做个安分的小秘书才行。
这个时候，傅凌琛突然开口了。
他问道：“还好吗？”
程时微淡淡，“没事。”
短暂的交流后，车厢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程时微抿了抿唇，才发现自己口腔里也有血腥味，可能是之前蹭破嘴角了吧。
傅凌琛余光扫一眼后视镜，清楚地看到程时微擦拭了一下嘴角。
刚才上车，他就调整了镜框的角度，一览无余。
他没有再问，只是往后递了一包湿巾。
程时微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谢谢。”
就在她刚要抽的时候，许泽言忽然动了。
他嘤咛了一声，不安分地动了动，像说梦话似的嘟嚷着。
“哎哟，我怎么这么疼？”
程时微立刻查看他是不是真的清醒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哪里疼？”
“哪儿哪儿都疼！”
许泽言缓慢地爬起来，似乎还有点懵，但中期十足的声音说明他是真的清醒了。
傅凌琛见他醒了，问道：“还去不去医院？”
程时微看了看许泽言，说道：“去吧，检查一下。”
她自己的伤倒是没什么，回去自己处理都行，就怕许泽言受内伤。
傅凌琛颔首，没有多言。
许泽言的脑回路跑了一圈，突然理清现状，赶紧问道。
“那个人呢？”
程时微默默看着他揉完肩膀揉脖子，揉完脖子揉胳膊，直接说了一句。
“你一来，就把人吓跑了。”
许泽言不知道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只想找个借口，啧啧摇头。
摇完头，他目光真挚地看向程时微，闪烁的眼底满满都是诚意。
他忽然说道：“这里真是危险，你干脆就搬到我们楼上去住吧，我们俩男人保护你！”
许泽言说着耍帅地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露出一排亮白的牙齿，仿佛之前那个歹徒真的是他吓跑的。
程时微有些想笑，但只是平和地看着他。
她刚想回答，却被傅凌琛抢了先。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她不用。”
他只给了三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也没有拆穿她掩饰的说法。
程时微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她不知道傅凌琛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觉得这件事多说无益，又或者纯粹认为只是她的“私事”，那他确实没有揭穿的必要。
程时微眸色淡淡，附和道：“嗯，我不用。”
许泽言：“……”
他还在揉骨头的手无语地停下，忍不住翻给傅凌琛一个大白眼，只有眼白没有瞳仁的那种。
他有些不满了，吃了火药桶似的，忿忿不平道：“我这是自己谈恋爱呢？”
程时微不怎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傅凌琛直接皱了眉，冷声一句，“你这个年纪不允许恋爱。”
许泽言气得差点想跳车，小声逼逼：“你这个悟性黄昏恋都排不到……”
他人都麻了，分不清是恨铁不成钢，还是身体真的有问题，重新往程时微腿上一躺，扶住自己的额头直念叨。
“哎哟喂，头疼，我晕会。”
程时微是真的担心他，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太阳穴，帮忙揉了揉。
一边揉，一边说道：“别乱动，躺好，医院很快到了。”
许泽言故意要气他的小舅，特别乖巧又大声地应了一句，“好！程姐姐揉得真舒服！”
傅凌琛眸色沉沉，无事发生。
不过许泽言没太多时间可以炫耀，下一个路口就拐进医院了。
许泽言刚进科室，就囔囔得跟得了绝症似的，医生按哪儿，他就喊哪儿疼。
程时微在旁边陪着，傅凌琛靠在门边。
医生检查一遍后，扶了一下镜框，镇定地说道：“没事，擦点软膏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许泽言一脸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的腰，“我这可疼！”
医生点头，说道：“磕着了，那边没骨头。”
许泽言又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这里总有骨头了吧！”
医生的镜片反光了一下，再次说道：“你的骨头没事，保险起见，去拍一下脑部ct。”
“噗！”
科室里的小护士忽然笑出声，但马上又忍住了，憋得涨红脸。
许泽言很郁闷，这医生咋还骂人呢？
程时微轻咳一声，说道：“那麻烦医生开个检查的单子。”
她知道医生的诊断流程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些话连贯起来确实容易让人联想。
医生很快开完单子，看到程时微的胳膊时，向她示意坐过来。
“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程时微顿了顿，余光下意识瞥向身后，本能摆手。
“不用，我没关系……”
“拍片要等，你一并检查了吧。”
却在这时，傅凌琛清冷的声音从后面幽幽飘了过来。
程时微的背影微微一滞，垂下眉眼。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了。
小护士过来帮忙把衬衣剪开，刀伤裸露出来时，还未完全凝固的结痂几乎快和衣服粘在一起。
伤口不深，但划拉的痕迹很明显，所以有点长。
医生看得直皱眉，消毒前看了程时微一眼，提醒道：“可能会有点疼。”
程时微无声点了点头，消毒的过程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正在清洗伤口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傅凌琛：“……”
他盯着程时微渗出细密汗珠的脸，突然别过视线，似乎真正感觉到疼痛的人是他。
不过程时微确实只有皮肉伤，处理起来虽然有些触目惊心，却很快。
在等待许泽言ct结果时，她稍微动了动被医生包扎起来的胳膊，只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许泽言此时坐在前面的长椅上，似乎因为各种挫伤而有些坐立不安。
程时微站在后面，旁边是傅凌琛。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泽言，想了想，还是对老板提了一句。
“傅总，公寓可能不安全，您带着他回别墅住吧。”
听到这句话，傅凌琛刚好回完一条信息。
蓝色的荧光映在他冷感的脸上，却似乎并不冰冷。
傅凌琛收起手机，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
他直接说道：“楼下不是有你吗？”
程时微听得一愣，微微张了张嘴，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傅凌琛的视线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深意，她选择了闭嘴。
果然，这个人什么都看见了……
第二天，程时微一大早便出了门。
昨晚回到公寓，她进门就发现一切恢复了原状。
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她老板没有第二个人。
程时微给傅凌琛发了一封表示感谢的短信，不过对面没有回应。
她也没放在心上，至于为什么今天要早早出门……
毕竟昨晚出过那种事，傅凌琛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程时微有点尴尬。
傅凌琛越是不怎么提核心问题，她就越觉得自己像是被抓住了什么小尾巴。
摆脱这种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去做秘书该做的事。
她今天需要出去给一位客户送请柬，对方住在远离市区的老洋房里。
程时微照着地址找到地方，发现是一处打理得很好的老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