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该怎么做？”
王合己道：“通州近日又有民众造反，此地连连造反，始终不得停歇，朝廷为此都花去了几十万两银子，可是叛民越剿越多。咱们可以想法子把这事情挪到杨舜钦的头上去。”
王娴皱了皱眉：“挪到他头上去又如何？通州这股匪寇非一日之祸，先前那么多人也损兵折将也没怪罪，怎的就能怪罪到他头上？”
王合己道：“太后您想想看，先前那些刺史虽然剿匪不力，但也没再捅个大窟窿出来。若是杨舜钦担了此责，反倒引起通州更大规模的叛变，您说陛下还保不保得住他呢？”
太后今日戴着靛蓝色的东珠耳坠，烛火明灭间，那耳垂亦流转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好似她此刻阴晴不定的脸色。
“丞相好大的胆子，居然想要哀家授意，人工地在通州起一场叛乱。”
王合己心下一冷，没想到王娴心里门儿清：“太后，臣绝无此意，通州临近便是冀州，冀州刺史是咱们王家的人哪。只要稍稍弄出点动静来，再让他带兵前往通州平乱，这功劳不都是咱们的吗？”
王娴将信将疑：“这世上当真会有这样的好事吗？别到时候又惹出什么不该惹的乱子来。”
王合己费尽心思想了这阴毒招数，主要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当下他不得不继续劝道：“臣言尽于此，两个法子都告知太后，至于太后用与不用，如何用便是太后的主意了。只是如今宫中形势瞬息万变，万一杨舜钦与皇上一起转头来对付您，到那时……就是真的后悔莫及了！”八壹中文網
王娴虽然有些头脑，但被王合己这样三言两语地绕过去也有些害怕，她知道顾言初与自己并不亲近，哪天真和杨舜钦联合起来对付自己也不奇怪。
她心中悚然一惊：“你……你先回去，再让哀家想想，再想想。”
而同时的崇政殿内，顾言初正对着通州刺史加急送来的奏章愁眉不展。
这叛乱倒与新朝廷无关，而是在长乐王当皇帝时便一直存在。通州山林茂密，匪寇们极其容易躲藏，再加上当地官吏盘剥多年，激起民变。即使两年前顾光削减当地赋税，也只是杯水车薪。
杨舜钦默不作声地接过皇帝递来的奏章，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问题的症结正是出在了这位通州刺史的身上。
通州刺史向空是司空向熙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其为人平平，但极是贪财。先前朝廷两次派大将前去剿匪，军饷的一半倒是都落入了向空的荷包中。
先前顾家急着上位，不得不依靠世家力量，便也只能咬牙容忍此事，可如今……
望着皇帝越发阴鸷的神情，杨舜钦心里却是清楚。
按照原著所说，通州这场小规模叛乱在是顾言初登基一年后就会演变成大规模的叛乱，他之所以记得这般清楚，是因为与此同时西戎方向也出了乱子。
镇北王姜异去世，顾言初不愿边关军队再次落入异姓王之手，便让弟弟顾桓知亲自前往凉州。
至于通州这头，其首领骁勇善战，接连斩了朝廷几员猛将，顾言初才不得不让姜霆领军。
作为交换，姜霆自然是将被囚禁在深宫的原主带了出来。
这一路上原主受了多少折磨，咳咳……
脑中的画面一发不可收拾，少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连顾言初唤他都没反应过来。
“舜钦在想什么？”
顾言初饶有兴趣地望着少年发红的脸庞，若有所思。
“没什么，陛下有何事？”
顾言初道：“这通州之事舜钦以为如何？”
杨舜钦犹豫片刻，还是将心中所想说出：“臣以为还是需要更换通州刺史为好，以免来日造成更大的祸患。”
老实说，杨舜钦还是很想早点解决通州的乱子的，因为在原作中姜霆将原主带去通州之后也并未返回京城，而是直接造反自立为王，带着原主回凉州后大杀四方，将顾桓知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这样惊心动魄的战争场面，杨舜钦并不想亲身经历一遍。
顾言初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可你也知道朕的为难之处。”
杨舜钦想也不想，直接道：“陛下登基前杀伐果断，怎么现在倒是畏手畏脚起来了？”
他这话本就是想要激一激顾言初，后者确实如少年所料，失笑起来：“好你个杨舜钦。那舜钦以为该由谁来当这个通州刺史？”
杨舜钦心中亦早有人选：“臣提议兵部侍郎乔不疑担任通州刺史一职。”
乔不疑乃是杨铭门生，与杨家时常有来往，按理说杨舜钦本不该推荐此人。可事到临头，还是先解决通州的事情要紧。
顾言初闻言也是一愣：“舜钦倒是不避讳。”
杨舜钦答道：“乔侍郎处事心狠手辣，平叛定然不在话下，臣不愿因与其有故而避讳。”
顾言初点头道：“便依你所言，明日早朝之上我便会宣布。”
从崇政殿离开之后，少年的心情仍是没有半点放松下来的意思。
天色渐晚，少年望着宫城灯火葳蕤的夜晚，只觉得自己似乎在这权力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不进则退。
自己不到弱冠便身居高职，按照这样下去，只怕不到四十便能登顶人臣之极。
到那时，容颜早已不在，皇帝的恩宠也不知维持几时，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他缓缓走进院内，却听一阵琴音骤起，少年快步走进屋内，望见青年唇边一点温柔笑意。
“舜钦，好久不见。”
仿佛离岸已久的船找到了可以暂时休息的岸，杨舜钦笑道：“阿霆，你怎么来了。”
“来瞧瞧你。”姜霆这半年来都在军营操练兵马，虽领着金吾卫指挥使的头衔，却已鲜少出入禁宫。
少年扬眉：“我让宫人取些酒来，咱们一起喝？”
姜霆失笑：“你何时也会喝酒了？”
杨舜钦意气风发地答道：“到底是学会了，现在这宫里可没几个人能灌醉我。”
姜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谅他们也不敢。”
少年听了这话便有些不忿：“你的意思是他们都让着我？我不信，阿霆，你来和我比划比划！”
杨舜钦吩咐宫人去取酒来，二人正说话间，他却瞧见青年衣襟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不禁笑道：“你这衣裳该补补了。”
姜霆这才发现，也笑了起来：“衣裳粗鄙，让舜钦见笑了。”
姜霆为人简朴，并不好着华服，一件衣服总是穿了又穿。若是寻常男子，定有妻子去替他补全这衣服上的破洞，可是他……
少年心中满是愧疚：“不然，让我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