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人便故意放缓速度,与少年并辔而行。
姜霆今日一身戎装可谓是意气风发,琥珀色的眼眸透着冷然杀气,当真让人不敢逼视。
杨舜钦听着姜霆为他耐心解释各个兵种之间区别,又见那些士兵们纪律严格,进退有度,不禁心生敬佩。
前方的顾言初与竟川太子亦是相谈甚欢,尤其是他见朝廷治军有方,定可将他那几个虎狼之心的弟弟一举剿灭,恨不得立时让顾言初点头派兵前往突厥。
如此一遭,一个上午便也过去,众人便就在军营中用了中饭。
军中食物自然不比京师,杨舜钦勉强果腹后,又听顾言初说要同突厥使团一同狩猎助兴。
他自然没有这般好的精神,不过有姜霆在旁,二人专门避开众人射猎,倒也有滋有味。
这半日下来,杨舜钦战果不多,倒是姜霆意外射了只白狐,说着刚好给少年做个狐裘披风。
二人正说着话,一面朝军营走去,不远处正是竟川太子清点着今日所捕获的猎物,看起来也是收获颇丰。
当是时,少年却突然感觉一阵晕眩,整个人被姜霆压在了马背上,耳畔传来怒吼:“当心!”
杨舜钦回过神来,这才听到数声箭矢破空而来,有一枚与自己擦肩而过,目标正是竟川太子!
“有刺客!抓刺客!”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竟川太子胯下的马已然遭殃,哀鸣着倒地。
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弩箭接踵而至,只听得一声惨呼,箭矢已是没入竟川太子大腿!
竟有人敢在军营中行刺,顾言初震怒之下却仍然镇定,挥剑挡了几枚箭矢。
那几名刺客见一击不中,骤然从帐篷后跳了出来,誓要拼个鱼死网破。
这事情来得仓促,刺客各个生得人高马大,面露凶光,顷刻之间,竟是一连斩杀了竟川太子身旁的数名亲卫。
眼见刺客浑身是血地举刀朝竟川太子砍去,没想到后头一杆长枪袭来,那刺客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竟是被捅了个对穿。
此刻的姜霆仿佛战神一般,干净利落地将其余几名刺客砍倒。
上回梁王之乱时,杨舜钦虽也亲身经历过,却也远没有如此直接面对如此残忍的场景。
空气中飘来浓厚的血腥气息,在顾言初留活口的命令之下,姜霆才未下杀手,命人将最后两人给绑了起来。
没想到那二人竟是死士,虽被捆住双手,却都在片刻之间咬舌自尽。
竟川太子惊魂未定,腿上又中了一箭,早早被扶进军营中医治。
顾言初瞧着刺客们的尸身,冷眼道:“军营何等严密之地,竟然也能混入刺客?”
这话分明就是指桑骂槐的意思,姜霆拱手道:“是属下督查不力,请大将军责罚。”
顾言初并不看他,反而是蹲下身去揭开了刺客面罩。
杨舜钦定神看去,只见那几人皆是高眉深目,一望便知其突厥身份。
“看来已有不少居心叵测之人混入京城当中。”顾言初环视一圈,冷声道:“这刺客分明是冲着竟川太子而来,他如今可是我朝座上宾,若是出了何等意外……”
这刺客混入军营中行刺确实蹊跷,杨舜钦下意识多看了姜霆几眼,心中已转过数个念头。
入夜自军营返回京城,亦是姜霆亲自送了他回府。
期间少年困顿不堪,又靠在姜霆身旁睡了半晌,才迷迷糊糊地被下人扶下了车去。
黑灯瞎火之间,杨舜钦只觉得搀扶着自己的那名侍从面容颇有几分陌生,心中一警,正好瞧见不远处便是杨府管家,他正要出声,便觉得后脑一痛,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姜霆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护卫了一路,这贼人竟是一路从军营追随至杨府之上。
只见那黑衣人将少年打晕之后,便立即背着他出了府,渐渐融入黑暗之中。
而不远处的杨府管家浑然没发现十几步之外自家少爷已经被人掳走,反倒是快步朝张含芷房间去了。
“夫人,这个时辰少爷还未回来,该是宿在军营之中。听说今日有人行刺突厥太子,只怕人人都留下来细细搜查了。”
张含芷将耳坠取下,脸上颇有几分忧愁:“最近连京城也不安分,要我说,倒不如告病在家休养才好。”
管家赔笑道:“少爷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切莫忧心。”
不知过了多久,杨舜钦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起来,却发现身上早已叫绳子紧紧捆住,丝毫动弹不得。
这绑架他的也不知是何方人士,竟胆大包天混入了杨府。
少年正迷茫间,头顶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主人,这小白脸醒了。”
既是被人绑架,本是贴身携带的武器自然也被搜刮了去,少年心下慌张,但面色上不敢显露分毫。
视线逐渐清晰,灰暗的房间里,杨舜钦看见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上有一道深长的疤痕,突厥人特有的装扮表明了他的身份。
其容貌与竟川太子颇有几分相似,此人定然是突厥可汗诸子之一。没想到他竟然趁这种时候入京行刺,意图破坏朝廷与突厥的关系。
男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少年苍白的脸,眼睛格外明亮:“杨公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可汗第六子,我叫做应淮。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抓你到这里来。”
杨舜钦并没有说话,只等他继续说。
“我听说顾家两兄弟被一名男子迷得神志不清,起初我还以为这是传闻,可当我知道顾桓知拒绝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姐姐的婚事时,我才耐下性子仔细调查。”
应淮嘿嘿笑了几声,神情幽暗不明:“特别是在看见杨公子这张雌雄莫辩的脸时,我才敢肯定你确实有这个能力。”
“有你这个人质在手,让他们交出我那不争气的哥哥,也是轻而易举吧。”
他越说笑意越深,甚至走上前来伸出手,似乎染指少年那软滑似春丝的容颜。
杨舜钦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张口便朝那手指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