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不好扫了殿下的兴致，顺从地陪同他吃酒吃菜。
就说是宴席，其实就只有赵顼和苏辙两个人。
甚至赵顼把宫人都撵了出去，亲自给苏辙倒酒夹菜。
苏辙也不推辞，和赵顼就像挚友一般，这让赵顼更加开心。
自从住进了皇宫，就到处都是规矩，人人见了他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成了皇子，再不会被人瞧不起，从前的梦想都实现了，可赵顼发现原来梦寐以求的东西不过如此而已。
酒过三巡，苏辙终于说到了他今日进宫的正题：“殿下，其实苏辙有话对您说。”
赵顼笑道：“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苏辙谦让：“那请殿下先说罢。”
赵顼道：“我已经恳求皇祖母让你进宫做我的陪读，这样咱们日日都能相见。你要是对朝政有什么意见尽管告诉我，我去奏请爹爹。”
赵顼说得很兴奋，可这并非苏辙想要的。
“殿下见谅，苏辙正要向您辞行。”
“辞行？”赵顼难以置信，“你苏家都在京师，你要去何处？”
苏辙并未说出实情：“正因为全家都在京师，而我母亲却孤苦在眉州老家。因此，苏辙想回去祭拜母亲，打理坟墓。”
古人以孝道为先，这个理由有足够的分量。
赵顼道：“三郎此去三个月可够？”
苏辙摇头。
赵顼又道：“要半载？那我等你半载！”
苏辙道：“多谢殿下的垂青。大宋人才济济，能陪伴殿下念书的才子很多，不差苏辙一个。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些年我一直困在京师，眼下正好出去领略一番大宋的大好河山，壮丽景色。”
“如此说来，三郎的归期未定？难道就不能为了我快点回来么？”
“在下实在是累了，想出去走走。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没了性命。”
苏辙故意说道。
之前他在鬼门关走了一圈，赵顼的焦急是真心实意。
为了自己能够离开京师，苏辙只能戳赵顼的痛处。
诚然，这件事赵顼对苏辙是有歉疚的。
赵顼低眉垂睫，像极了弄丢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委屈里夹杂着不甘：“若我能同三郎一起出游该多好啊！”
那旅途一定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充满了幸福自在的，可他是皇子，又被父母寄予厚望，不得自由。
好在殿中没人，苏辙柔声安抚：“殿下是最尊贵的皇子，将来还能俯瞰天下，为万民之表率。”
赵顼明白苏辙的意思：“真有那么一天，你会辅佐我治理天下么？”
“会！”苏辙说得很肯定，“只要殿下到时不嫌弃苏辙愚鲁，苏辙愿肝脑涂地！”
如果此次辽国之行能够顺利，下一步，苏辙就要成为赵顼的肱股之臣，在强势的王安石下保护哥哥，改变朝廷的官僚体制。
但这一切都只是设想，饭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
赵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来！记得咱们之间的约定！”
苏辙没有说话，而是郑重给自己和赵顼斟满了美酒。
两人心照不宣，碰杯，一饮而尽。
最后赵顼道：“三郎要离京，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顿了片刻，苏辙恳求道：“我的哥哥苏轼很快就要任职期满，从凤翔回京述职。家父年事已高，苏辙恳请殿下把他留在东京城，让他和家人团聚。”
赵顼点头：“此等小事，我定放在心上。”
苏辙起身作揖：“多谢殿下，苏辙感激不尽！”
赵顼连忙起身，扶起苏辙：“三郎以命相护之恩，仲针没齿难忘！待大苏回京，我定好生相待。”
苏辙道：“我哥哥为人刚直，恐惹人记恨，有殿下的话我就放心了。”
见过赵顼之后，苏辙一行人就开始准备行装。
寒水居。
小蘋把孩子给了婆子，来到韩世英身边道：“官人，就让妾身来为你收拾罢！”
韩世英把小蘋按在桌旁，还给她倒了一杯茶：“夫人平日里辛劳，这些事我来做即可！”
“官人疼惜我，我哪里就辛劳了？官人要跟着主君出远门，不知何时来归，就要妾身为官人收拾行装罢。”
韩世英从妻子的眼里发现了克制的泪水。
望着妻子为自己收拾行装的背影，韩世英欲言又止：“娘子，不能陪在你和荣儿身边，我······”
“若非主君和主母，哪有你我的美满姻缘？官人放心，我已经和莫愁妹妹说好了。待你们走后，我就带着荣儿搬到南园去。一来有了伴儿，二来全了我和莫愁的姐妹情谊。”
小蘋说的时候，手中也没闲着。
夫君要出远门，衣衫鞋袜，银两器物都要准备仔细。
“你和荣儿在南园甚好！”
韩世英说着，走到小蘋身后，才发现妻子哭了：“娘子······”
小蘋不想夫君担心，可自己的眼泪就是克制不住：“官人，虽主母说你们是陪主君游历山川，但蘋儿心中明白，你们定是去做什么大事。”
“娘子，我······”
韩世英是个直肠子，不知道怎么哄人，更不知道怎么骗人，一开口就支支吾吾。
小蘋道：“官人不必为难。主君要做的事情，不是我们女子家能操心的。只是官人要保重好自己，等到事情了结，莫要停留。”
韩世英把小蘋抱进怀中：“谢谢你，我的好娘子！”
走到一起并不容易，韩世英和小蘋都非常珍惜彼此。
主君是他们的恩人，只要恩人一句话，他俩就可以放下所有。
另一边，沈括日日缠着苏辙，要他一定带上自己。
“子由，契丹境内有高品位铁矿，而我已经有了改进炼铁工艺的办法。只要有了质量过硬的钢铁制品，那么就能淘汰木质机械，造远洋船，同世界各国通商；改进兵器，赢得战争的主动权；还有运输石油的储存罐等等。总之，你不能没有我！”
沈括就像一个推销员，把自己的优势翻来覆去说给苏辙听。
毫不夸张地说，沈括的本事足以抵过千军万马。
毕竟先进的武器比人海战术在战场上更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