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见桦哥儿冻得厉害,似有要事找自己,便命黛玉先去后院陪母亲用膳,贾瑛识趣,也告辞离开。
可怜桦哥儿进到书房里,连打了三个喷嚏,才缓过劲儿来。
林如海忍不住说道:“你若有要事,直接命人来喊我即可,何苦把自己冻成这个样子?万一有个好歹,我可怎么跟圣上交代?”
桦哥儿苦笑道:“冻一冻算什么?如今皇爷爷命我参加考察团,看来也是不在乎我会不会有个好歹了!”
林如海原想着,太上皇就算想送桦哥儿出去,也定是设法让他主动请命;没想到这老爷子竟会直接下命令!
“呃……太上皇怎会不在乎你?”林如海绞尽脑汁想词儿忽悠:“即便他如此说,也不过是想着此番远航,乃是数百年不遇之大事,希望你能立下功勋,将来好多一分胜算。”
桦哥儿有些不相信:“是这样么?我看皇爷爷适才那模样,似是恨极了我。”
同样是渴望知识的年轻人,桦哥儿自然也想出去看看。让他难以接受的,并不是“皇爷爷想让他出海”这件事,而是太上皇当时的神色。
林如海:“……”
太上皇这是真把桦哥儿当出气筒了!
不过,老狐狸毕竟是老狐狸,林如海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反客为主:“适才你回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光景?”
桦哥儿便把太上皇在看着板儿练字的事儿说了。
“哦!你误会太上皇了,他心情不好,纯粹是被那板儿气的!那小子都已经七岁了,写的字跟苍蝇爬出来的一样,太上皇觉得他砸了自己的面子,这几日正发狠训他。
你不如还是回研学院去住吧,省得留在府里,触了他老人家的楣头。”
这小子也鬼精得很,再跟太上皇说几句话,或许会发现太上皇如今情绪不对。若是再细究原因,定容易互生嫌隙,还是远着些好!
桦哥儿想想自己适才出门时听到的戒尺声,倒是信了几分。
可怜的板儿,就自求多福吧!
——他却不知道,板儿这些日子是受到魔鬼训练不假,却是受了他父子二人的连累,人家才是那个可怜兮兮的替罪羊!
知道祖父并不是生自己的气,桦哥儿便有心情趁势打听贾瑛此来之事。
“老师,适才贾兄过来,也是想申请加入考察团么?”
林如海不疑有他,摇头道:“他不会参加,他专程过来,便是向我解释不能参加的原因。毕竟贾老太太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两年经历的事儿太多,身体也不太好。
贾瑛怕他去了,老太太万一想不开,落了病……那岂不是他的罪过?且大学新建,需要人手,良弼若是去了,他再去,怕会人手不足。”
桦哥儿点点头,如此说来,还是他爷爷开明,竟主动支持他参加!有皇爷爷支持,想必父皇也没法阻止……没想到他这样的身份,还真能有这个机会!
这样一想,他便有些欢欣雀跃。
可再一转念,想到自己若是真去了海外,且不论有没有什么风险……单论贾瑛今后会时常登堂入室,与林姐姐在一起讨论问题……
桦哥儿又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去还是不去,真是一个问题!
送走了桦哥儿,林如海想着夫人那边有女儿陪着,便去了卧澜院,跟太上皇一起用晚膳。
可如今的太上皇就是个炸药桶,说啥都生气。
夸板儿的字有进步,老头子直接把板儿骂了一顿,赶出去了;说科技大学已经配好了桌椅,就等着年后招生,老头子嫌弃都是些琐事,哪值得来他跟前炫耀!
后来又提到了红毛番,老爷子也是一脸怨气,骂他家的贼儿子思想保守,妄图把红毛番全部赶出去,却不知道多跟人家学一学科学技术!
林如海也是无语了,懒得再说什么。
——他也是闲的!回主院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来这儿受什么气?
这会儿,王紫凝已经跟黛玉、英莲一起用了晚膳,命她俩回去早些安歇,自己却不肯休息,说啥也要等着林如海回来。
她甚至不像以前一样歪在榻上等着,而是托着大肚子,在东厢房走来走去。
说是消食,其实是另一个原因——
黛玉刚才所说的红毛番之事,让她不淡定了!
林如海回来的时候,便看到王紫凝这般样子,好奇道:“夫人今日是怎么回事,心情如此之好?”
王紫凝命丫鬟们出去,关上门,兴奋地说:“老林,海西那边的世界,很可能跟我了解的历史一样!”
林如海一怔,瞬间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紫凝知道海西那边的历史,便可以料敌先机;且紫凝说她懂后世海西某个国家的语言,若是教给了关良弼等人,岂不是又多了一重保障?
谁知王紫凝的关注点却跟他截然不同。
她激动地问道:“你快告诉我,那两个老外——就是你们说的红毛番——他们皇家学会的会长可是牛通爵士?”
林如海点头:“确实是这么个名字!”
“他们还提到一个大学,叫什么大学?”
“好像叫什么康桥大学……”
王紫凝直接冲向林如海,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吓得林如海赶紧扶住她的肩膀,生怕挤着了肚里的孩子们。
“老林,你知道么?那康桥大学,我们都叫它剑桥大学!至于那牛通爵士?我们都叫他牛顿!这位牛顿爵士特别特别厉害,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
他在力学、光学、热学,还有数学、天文学等领域的造诣都颇深,算是个百科全书式的大科学家!
天哪,我都没有想到,我竟然跟牛顿是同时代的人!咱们赶紧派人去吧,就去那个叫英吉利的国家,让他们跟着牛顿好好学学!
唉,若不是这两个娃,我都想跟着过去,去一睹这位最伟大的科学巨匠的风采!”
王紫凝说得兴奋,完全没意识到林如海的脸色已越来越黑。
他蹙眉沉声问道:“牛顿……他有多大年纪?”